鄧滄瀾卒於三月十六日淩晨,葬禮則定在四月七日。別處前來吊唁的都來了,包括大統製馮德清,也要親臨前線為鄧元帥送行。朱震抵達東陽城時,已是四月五日,差不多是來得最晚的一個。一到東陽城,便覺城中籠罩在一層愁雲慘霧之中,然而與預想中的有點不同,之江軍區雖然損失慘重,陸軍更是損失了五千餘人,連共和國後起名將,與陸明夷齊名的霍振武也戰死了,可是軍中士氣卻並不見如何低落。
鄧滄瀾夫婦無子,傅雁書作為他的得意門生,也擔當了孝子的身份。他此時已正式接任之江軍區的指揮權,現在北方四大軍區中,居然昌都、之江兩大軍區的指揮官都是不到三十的年輕人,也算前所未有。傅雁書這些天十分勞累,每天都不睱安睡,眼睛都已布滿了血絲,但精神仍是很好。不論是幾個軍區的頭麵人物,還是當朝高官,傅雁書都應對得體。馮德清見過他後,回去也對從人說,鄧元帥戰死是件憾事,但他後繼有人,實是幸事。隻是話雖這麼說,這一戰未能成功,馮德清也暗自歎息,覺得大統製天不假年,因此導致此戰功敗垂成,消滅南方叛軍的時間又要延後了。
四月六日這一天,吊唁的人都已到齊,隻等明日出殯。傅雁書忙了一天,到了黃昏時正要休息,一個親兵急匆匆進來,低聲道:“傅將軍。”
傅雁書見他神情有點惶恐,問道:“有什麼事麼?”
這親兵神情還是很茫然,湊上前道:“小姐回來了,已在碼頭上,請將軍指示,是否允許靠岸。”
傅雁容流落南方,已經第三年了。去年本來說好用餘成功交換她回來,誰知最後又出了個差子,傅雁容竟然迫使自己放了鄭司楚,又回到了南方。這件事讓傅雁書大為切齒,隻覺這個妹妹實在不懂事。他放下狠話說以後再不認這妹妹,但師母卻不能忘懷,他好幾次看到師母背著人偷偷流淚,自是在想念阿容。換俘到現在,又已經過了大半年,傅雁書幾乎已把妹妹忘記了,沒想到她這回又回來。他皺了皺眉道:“先不要聲張,我馬上去碼頭。”
南方終於放了阿容麼?他想著。剛要出門,正碰到可娜夫人急急進來。可娜夫人一見傅雁書便道:“雁書,聽說阿容回來了?”
傅雁書心想師母的消息倒是靈通。他道:“是啊,我也剛得到消息,她正在碼頭上。”
可娜夫人已是急不可耐,說道:“快,我跟你一塊兒去。”
傅雁容流落南方後,最傷心的無過於可娜夫人。特別是上回說好要把她換回來,可娜夫人專門把阿容的房間又整理了一遍,準備讓女兒回來後住得舒服點,沒想到阿容卻沒回來。那一次可娜夫人呆了半晌,又背著人落了不少眼淚。快三年不見了,這些日子她天天都在想念女兒,連大統製的死訊傳來,她都沒有太傷心。傅雁書道:“隻是,師母,上一回阿容來……”
可娜夫人急道:“你管這些做什麼,她回來了就好!馬車我已經備好了,快走吧。”
坐上馬車,兩人急急向南門碼頭走去。傅雁書因為不想讓別人知曉,所以親自換上了便服去趕馬車。前些日子總攻的時候,南門也戒嚴了,現在又恢複了正常。北軍沒心思再攻擊南軍,而南軍雖然有了鐵甲艦,也在休整中,並沒有發起攻勢,南門一下子就平靜下來。一路上,可娜夫人拉開車廂的前窗板跟駕車的傅雁書絮絮叨叨,說的盡是阿容的事。不知她這幾年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受委屈,傅雁書一直對師母甚至比師尊更尊敬,覺得師母雖是婦道,但胸懷博大,才識無倫,可現在師母說話和尋常婦人沒什麼不同,心想女子終是女子,師母一直希望把阿容培養成女流政客,恐怕這願望永遠都不能達成。
正說著,可娜夫人忽道:“雁書,你說阿容這次回來,是不是南方有什麼要求?”
傅雁書低聲道:“隻怕是的。師母,叛賊一直將阿容恃若與我軍談判的籌碼,當初還向師尊要求我軍不要發起進攻。”
那一次南方的要求可娜夫人也知道。她沉吟道:“可是……阿容現在回來了,啊呀,會不會阿容中了什麼奇毒,他們才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