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慈母之心(三)(1 / 2)

我到底是誰?我活著有什麼意義?這些從沒想過的事,如今卻在鄭司楚腦海中不住盤旋。他已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麼,什麼大統製,什麼再造共和,自己對這一切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局外人,可笑的是以前自己一直堅信自己是在守護真正的共和。這些根深蒂固的信念仿佛就在一刹那完全垮了下來,他現在心裏已是亂成一片,什麼都想不起來,隻是不住地跑,也不管腳下坑窪不平,直到累得筋疲力盡,躺在了地上。

我到底是誰?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他想著。鄭司楚自幼就是以國務卿公子的身份長大,旁人都認為他將來會一展鴻圖,大放異彩,他自己也是如此自詡的,隻覺以天下為己任,救國救民者,舍我其誰。但一旦知道自己居然是個私生子,生父甚至是前朝元帥,是共和國最大的敵人,這等落差他再也承受不住。他躺在地上,看著天空,任由淚水不住流淌,隻是想著:“我究竟是什麼人?究竟該不該來到世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暮時,鄭司楚才站了起來。最初的痛苦過去後,剩下來的就是心底的隱隱作痛,心裏想著:“我要喝酒,醉死算了。”他從小就愛喝酒,但小時父母不讓他喝,後來長大了從軍,軍紀嚴整,而且他自律也極嚴,從來不敢多喝,現在卻想痛飲一番,來個一醉方休。隻是這兒離城已有段距離,也不知是哪裏,四處盡是田野,哪有酒店?遠遠望去,卻見前麵有一片燈光,乃是個村落,便走了過去。離得還遠,便聽得那兒傳來一陣哄笑之聲,也不知說些什麼。聽得這笑聲,鄭司楚更是一陣氣苦,心道:“還不如做一個無知無識的農人,日作夜息,了此一生。”

走得近了,已見一群人正圍坐在一張桌前說笑。因為天熱,這些人把桌子搬到了外麵,不過一個個挽著褲腿,看樣子並不是酒店,不過是這村中農人結束了一天的耕作聚餐罷了。聽得有人過來,有個人扭過頭,見是鄭司楚,怔了怔,還沒說話,鄭司楚叫道:“好香的酒!能賣我一壇麼?”

鄭司楚剛走到近前,隨風便飄來了一陣酒香。那個農人見一個衣冠楚楚的少年突如其來,一張口就說要買酒,也不知他是什麼來頭,心想這村子也不靠大路,這少年怎麼來這兒?鄭司楚在五羊城裏可謂名聲赫赫,盡人皆知,但在城外的村莊裏,農人頂多聽說過現在五羊城出了個名叫鄭司楚的少年名將,至於鄭司楚是長是短,是圓是扁,誰也不曾見過,自不認得他。但農人醇樸,這酒更是那人自釀,聽得鄭司楚稱讚好酒,心中大樂,叫道:“朋友,喝口酒,不過多雙筷子,買什麼!來,來,上桌!”說著便往邊上讓了讓,讓出個空座來。

鄭司楚現在也著實極想喝酒,再不謙讓,坐到桌邊,有人已給他倒了一碗口。鄭司楚張口一飲而盡,隻覺胸口一陣火熱,讚道:“真是好酒!”其實這酒也不算什麼好酒,不過村人自釀,沒有蒸過,酒味並不厚。隻是對鄭司楚來說,現在喝口酒,可以忘卻人世的痛苦,那麼隻要是酒,那就是好酒了。

見鄭司楚酒量如此之宏,那些村人個個佩服,特別是做東的這個。他釀成了酒,自己朋友稱讚說好總歸如隔靴搔癢,一個陌生人一下子就痛飲一碗,大讚好酒,這滋味比什麼都好,忙從鄭司楚麵前拿過碗道:“朋友真是海量!滿上滿上,吃塊雞吧,剛宰的,好肥。”

鄭司楚也不客氣,拿起一塊雞放進嘴裏。這雞卻是農家自養,甘腴肥嫩,確實鮮美異常。不過他現在隻想喝酒,反覺雞肉雖美,總不如酒好,順口讚了一聲,拿過那人剛倒滿的酒,又是一飲而盡。邊上的人見這少年喝酒跟喝水一樣,生平從未見過酒量這麼好的人,而且鄭司楚雖然衣冠楚楚,可衣服上沾了不少土塊草葉,越發摸不清他的底細。隻是鄭司楚既然酒到必幹,如此豪爽,他們既是欽佩,也不服輸,一個個都過來向他敬酒。鄭司楚也不推辭,酒到必幹,一眨眼間,雞肉隻吃了一塊,酒倒喝了五六碗。耳畔隻聽得旁人的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