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生至痛(五)(1 / 2)

他緊緊握著母親的手,隻覺若能握住,便能留住母親不讓她離去。很久以前,當他還是個孩子時,母親若要出門,他就這樣。那時母親總是笑著撫撫自己的頭,說乖乖在家,等母親回來給他買好東西。那時母親的手比自己的手大得多,現在他的手卻比母親的手要大一圈了,可握著的時候,依然如同往日一般,恍惚中,自己仍是那個不願母親離去的孩子,而母親會笑著撫撫自己的頭,說別再哭了,媽媽馬上就會回家。

紫蓼見鄭司楚已跪了許多,本想勸他歇歇,可是聽鄭司楚這般一說,她眼裏也立時流淚。正在這時,卻聽得樓下傳來了齊大夫的聲音,樓上諸人還不曾下去察看,齊大夫已氣喘籲籲地上了樓來。一上樓,他便向身後道:“快點!快點!”

陳虛心見他如此急切,忙道:“齊大夫。”

齊大夫喘息未定,便道:“陳司長,我說鄭夫人吉人天相,真是上天掉下來的救星,快點上來!”

鄭司楚聽他說話,似乎大有希望,忙放開母親的手過來道:“齊大夫……”一眼卻看見齊大夫領上來的那人,驚道:“戚海塵!”

跟著齊大夫上來的,是個穿著粗布衣服,背後還背了個包裹的少年,正是當初鄭昭昏倒,曾來看護的葉台弟子戚海塵。戚海塵風塵仆仆,麵容頗顯憔悴,神色也顯不安。見是鄭司楚,他也吃了一驚,叫道:“鄭司楚!”

戚海塵當初看護鄭昭時,與鄭司楚聊過很多次,鄭司楚知道他是葉台高弟,據說醫術已有葉台的七成,說不定他也已學成了金針術,那正好與齊大夫同施金針渡劫之術。鄭司楚已是滿心希望,不由分說便道:“戚兄,快點過來。”

戚海塵看了看鄭司楚,又看看齊大夫道:“齊先生,這金針渡劫,我隻怕……”

齊大夫急道:“葉兄信中說你已有他的七成,有七成就足夠了!事不宜遲,快點!”

鄭夫人的病情,齊大夫比誰都清楚。方才他一人施金針渡劫術,雖能保住鄭夫人一口氣,但也不知能維持多久。回到家,正好遇上這戚海塵來拜見,一看帶來的信,不由大喜過望,連水都顧不上讓戚海塵喝一口就把他拖來了。戚海塵還不曾見過這等場麵,一張臉嚇得有點白,但被齊大夫拖著,也不好多說。隻見齊大夫從藥箱裏取出銀盒,說道:“你老師都教過你手法了吧?”

戚海塵臉一紅,說道:“我隻練成了陰力,陽力還沒把握。”

齊大夫道:“謝天謝地,那就行。”說著,把一根金針放到他手中,伸手搭住鄭夫人的脈說道:“第一針,你以陰力在鄭夫人右太陽下針,聽我的吩咐。”

齊大夫這等急迫,戚海塵哪裏敢再說半個字,拈起金針走到床頭,看了看床上的鄭夫人,咬咬牙道:“齊先生,請發令。”

齊大夫見葉台信中對這個弟子甚為推許,卻不曾真個見過他的本事,心頭不免還有點惴惴,生怕葉台隻是為自己徒弟吹噓,萬一戚海塵不足以用金針渡劫術那就完了。但一看戚海塵拈針的架勢,淵停嶽峙,年紀雖輕,著實有一派大宗師的風範,心下亦是一寬,忖道:“葉先生醫術未必比我高多少,調教徒弟的本事可比我高多了。”眼見戚海針運針如此熟練,他也大生信心,便道:“好,聽我數到三便下針。一,二,三!”

他二人拈針下針,手法熟練無比。金針本來細如毛發,但兩人拈在手中卻如有千鈞,兩人的手勢也一般無二,直如蝴蝶穿花,美妙無比。鄭司楚見兩人的手法如此高超,心中亦在暗暗吃驚。他和戚海塵相識已久,以前隻知他是葉台弟子,本事不錯,但本事好到怎麼樣的地步卻不知曉。直到現在才明白,齊大夫固然名下無虛,確是五羊城第一名醫,戚海塵年紀不大,就算趕不上齊大夫,也已不遑多讓。

他二人各下七針,不過片刻。但七針一下,兩人額頭已盡是汗水。齊大夫下完了針,搭了搭鄭夫人的脈,這才放下鄭夫人的手,抹了抹額頭汗水道:“鄭將軍,請放心吧,令堂已渡此劫,再過片刻,她就會醒來了。”

鄭司楚聽他這般說,不由喜出望外,向他二人深深施了一禮道:“多謝齊大夫,多謝戚兄。”母親能夠無恙,對他來說實是平生最大的願望,就算讓他殺身以報也在所不辭,現在想到剛才還有把齊大夫砍了的心,真個無地自容。

戚海塵也搭了搭脈,眉頭卻是微微一皺,隻是什麼話也沒說。這時鄭司楚正在向齊大夫千恩萬謝,紫蓼在一邊抹著眼淚,與陳虛心兩人要請齊大夫下樓歇息。鄭司楚見母親氣息漸漸平息,便道:“戚兄,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幸虧你及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