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生至痛(三)(2 / 2)

她二人在落淚,卻看不到鄭司楚的眼裏淚水也已滿盈眶中。他隻在小時與母親朝夕相處,長成後父母反目,天各一方,見麵的機會少之又少。鄭昭對他向來嚴厲,鄭司楚在軍校時,就算想念母親,也不敢多說一句。母親每年想念他時來看霧雲城看望,亦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鄭司楚又是自幼立誌從軍,自覺作為一個軍人,當心如鐵石,平時給母親寫封信,亦隻是淡淡問聲安好,說點日常之事,幼年與母親相處之事,都快要忘光了,倒是年景順和申芷馨這些幼時玩伴還記得更多一點。可現在腦海之中,盡是母親的麵容,那麼慈愛溫和,連小時候有一次淘氣磕破了膝蓋,母親把他抱在懷裏,給他洗淨傷口撫慰他的情景都想了起來。

媽,你千萬不要有事!

鄭司楚的心裏,隻剩下這句話了。他並不信奉法統,平時見人向三清虔誠禱告也隻覺可笑,如今卻在心底默禱,隻求母親能夠脫得此難,過後不論要做什麼,自己都願意。

黃昏中,天漸漸暗了。特別司緊貼大海,盡是懸崖峭壁,西邊一輪紅日正在沉入海麵,映得天地一片血紅,而東邊卻已顯得晦暗。鄭司楚一到母親居住的那幢小樓前,便飛身跳下馬車,也不管身後的傅雁容和申芷馨,搶步向裏衝去。一進門,正見陳敏思坐在樓下想著什麼。一見鄭司楚,陳敏思嚇了一大跳,叫道:“司楚大哥!”

鄭司楚道:“敏思,我媽呢?”

陳敏思指了指樓上道:“大姨在樓上,我媽也在……”他還沒說話,鄭司楚已搶上樓去。南疆氣候溫濕,因此平時人們都是樓居,樓梯也特別高,鄭司楚卻是一步三四級,恨不得插翅飛上去,數十級樓梯沒幾步便跨完了。一上樓,便看見紫蓼坐在床邊,正拿一塊汗巾擦著眼睛,鄭司楚叫道:“姨媽,我媽呢?”

紫蓼見鄭司楚在這當口突然出現,卻也喜出望外,忙站起來道:“司楚,你快來。你媽她……”

她還沒說完,鄭司楚已搶到了床邊,隻是母親正躺在床上,一張臉灰白得全無血色。他隻覺心裏一空,人仿佛從極高處突然墜落一般,一下跪在床前,抓起母親的手道:“媽……”

他生怕抓到的是一隻冰涼的手,但握到後,卻覺手掌還帶著體溫,心裏才稍稍一寬。紫蓼在一邊小聲道:“司楚,你來得也真巧。你媽今天一早一直沒起來,我來叫她,卻不見她答應……”

紫蓼在一邊說著,鄭司楚卻連一個也聽不進去,隻是低低道:“媽,媽。”以前這樣一叫,母親總是會笑著答應,此時卻連什麼回答都沒有。紫蓼見鄭司楚雙肩都在抽動,心中亦是傷心,輕輕道:“司楚,你先坐下吧,齊大夫馬上就要來了。”

她剛說完,樓下申芷馨道:“齊大夫,你來了,快上樓吧。”

齊大夫上午來過一次,那回搭了搭脈,覺得鄭夫人雖然傷勢仍然不太好,但也應該並無大礙,沒想到現在居然出了這麼大亂子,他也嚇得有點臉色泛白。一上樓,一眼便見鄭司楚也在,他倒是禮數周全,向鄭司楚道:“鄭將軍,你也來了啊,老夫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