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裏實在有點悶,魚腥味仍然很重,鄭司楚隻覺越想頭越疼,便跳下車來走到舷窗邊,打開了窗子。一開窗,外麵湧進一股江風,冰涼徹骨,卻讓他精神為之一振。他眯起眼,看著窗外,心道:“天也不早了,東平東陽兩城仍是燈火通明,果然天下繁華,以東平和五羊為冠,連霧雲城都要稍遜一籌。”
他正想著,又是一陣風吹來。夜風淒清,吹麵如刀,鄭司楚心裏卻突然一跳。
不對!
他分明記得,江風是從下遊的東邊吹來的,現在自己卻是在船的右手方,也就是說,這窗應該靠西邊,不應該有這麼大風。難道現在風向轉了?
沉鐵見鄭司楚麵色有異,詫道:“施先生,怎麼了?”
鄭司楚沒有回答他,把頭探出舷窗向外望去。剛探出窗去,他就覺心一沉。東平和東陽兩城隔江相望,但東平城畢竟是十二名城之一,要大得多。可現在望出去,後方的燈火竟然比前方要密得多。也就是說,現在這船已掉過頭來,轉向東陽城去了!
他縮回頭,臉色一下變得煞白,低聲道:“情況有變,這船在往回開!”
沉鐵也吃了一驚:“什麼?什麼時候轉的向?”
船轉個大圈,人若坐在船裏不看外麵的話,確實很難發現。鄭司楚喃喃道:“上當了!”
鄧小姐一定是看破了自己!所謂找自己下棋雲雲,其實是為了穩住自己!鄭司楚根本沒想到那個長得秀美絕倫的鄧小姐竟然有這等心機,居然上了這個大當。他道:“他們一定看穿我們了!”
一瞬間,他已是有些驚慌失措。沉鐵卻笑了笑道:“原來這些人也不是省油的燈,那就隻有這條絕後計了。”
鄭司楚一怔:“絕後計?”他一時間根本想不出好主意,沒想到沉鐵卻這麼快就有對策。沉鐵點點頭道:“我看過,這船上除了我們,共有十一人,其中有三個女子,剩下八個沒有一個好手。隻要我們搶占舵艙,他們根本沒辦法。”
硬幹麼?鄭司楚想著。他們來時和斷土有過約定,若事態有變,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沉鐵就放出花炮信號,告訴他自行脫身。己方撕破了臉奪船,鄧小姐身邊的隨從很少,而且沒有好手,以他二人的本領,拿下她並不困難。隻要到了北岸,以三匹飛羽的腳力,敵人定然追趕不上。這計策雖然笨了點,但現在卻不失為一條單刀直入的好計。鄭司楚心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現在隻有這麼幹了。”
他點點頭道:“好,就這麼幹。不過,”他頓了頓道:“盡量不要傷人。”
沉鐵咧嘴一笑道:“諒他們也不敢動手。”他伸手從座位下取出鄭司楚的如意鉤道:“施先生,這是你的兵器。”現在已經準備撕破臉硬幹了,沉鐵倒也精細,說的仍是化名。
鄭司楚接過如意鉤放進袖子裏,道:“我去吧,你在這兒守著,小心別讓他們傷了馬。”
沉鐵道:“你一個人成麼?”
鄭司楚回頭淡淡一笑:“如果不成,你再上來幫忙也不遲。”
他向上層走去,心裏卻在不住嘀咕:“我怎麼會想不到這辦法?”
這種笨而有效的計策自己當然不會想不到,但自己卻根本不曾想過。說到底,在自己心底,根本不想把鄧小姐當成敵人,更別說打將她擄為人質的主意了。讓沉鐵守在這兒,固然也是讓他守住馬匹,但更主要的,還是怕他出手不知輕重,傷了鄧小姐。
為什麼會暗中維護這個女子?他抹了下並沒有汗的額頭,眼前仿佛又浮現起鄧小姐的麵容。現在他還不知道鄧小姐是怎麼看破自己的,可依然不願傷害她。
我這一生,不傷害婦孺,永遠。他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