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樂逢知音(二)(1 / 2)

鄭司楚道:“我姨母姓蔣,當然是蔣夫人。”他心裏暗笑,但臉上仍是一派平靜,又道:“花月春是誰?”

林先生心道蔣夫人當初曾淪落風塵,花名便叫花月春。數十年前,花月春之名真可謂名震天下,據說當初的帝君也曾是她的裙下之臣。但既然花月春是這位施正的姨母,當然也不好當麵說這話。他道:“蔣夫人少年時便叫花月春。當初,她可是有‘天下八絕’之一啊!”說著,看著鄭司楚的眼光也隱隱有幾分崇敬,似乎知道了鄭司楚是花月春的遠房侄子,眼前這商人也大不一樣了。

鄭司楚道:“原來姨母當初叫花月春麼?她倒沒說過。”

林先生心想這話你姨母當然不會說。他本來不過隻是好客,現在得知這商人竟然會是花月春的侄子,那是死也不肯放他走了,沒口子道:“施兄請,請。”一副鄭司楚若不肯賞臉,他就要大失所望的樣子。鄭司楚心中暗笑,臉上還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嘴裏道:“不敢當,不敢當。”

一進大堂,鄭司楚一眼就看到邊上放著一排座位,定是樂班了,當中則是一張大桌。鄭司楚道:“林公,不知府上有何喜事?”

林先生道:“好叫施兄得知,小女三月前產下一兒,今日恰逢百日,我便請上幾位好友前來小酌。施兄恰逢其會,真個令我蓬蓽生輝。”

鄭司楚想起去年三月間自己假扮五毛來林府送貨,當時林府正是辦喜事。現在二月,十月懷胎,就算一嫁過去就懷上了,三月前生子也早了點,隻怕嫁過去時已珠胎暗結了,順口道:“是去年三月間出閣的令愛麼?”

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不迭,心道:“糟了,真是言多必失!”自己現在是霧雲城商人施正,先前一直在閩榕省不能北歸,現在道路已通才回來,怎麼會知道去年三月間林府辦喜事的事?果然,林先生也詫道:“去年三月是小兒成婚,小女年前便已出閣。施兄怎知去年我家中曾辦喜事?”

林先生這話也是順口問問的,但鄭司楚不回答終究不好。他訕笑道:“我也是剛聽人說的。”

林先生心道:“是左公所言吧?”他和左暮橋雖是熟識,但左暮橋一錢如命,十足市儈,林先生對這種人實是看不起,所以兒子成婚也沒請他。便也不再多問,省得尷尬。

廳堂中客人其實不多,除了剛到的鄭司楚和王真川,還有三個人坐著。林先生帶著鄭司楚引見,原來這三個人中一個是琴師宋成錫,另一個則是東陽城文校的樂理教師名叫侯功山,最後一個卻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乃是禮部致仕侍郎苗進和。苗進和本身也深通樂理,鄭司楚還記得自己和程迪文兩人被開革出伍後,程迪文去了禮部赴職,當時的頂頭上司正是這苗進和,隻怕也是剛致仕的。這三人中除了宋成錫是個白丁,對鄭司楚這商人還算客氣,另兩人都算是官員,對他也是愛理不理。作為一個商人,在這種場合應該稍嫌局促不安,鄭司楚也順口寒喧著,一邊打量著周圍。

在林先生的客人中,現在是這苗進和身份地位最高,但當鄭司楚注意到苗進和坐在是次席,並不是首席,首席還空著。

苗進和隻能坐次席,那今晚還會有什麼人要來?鄭司楚心中尋思著。他記得父親告訴自己,一個人要多看多想,很多別人不肯明告的事其實都可以推斷出來。苗進和曾經是禮部吏郎,地位能比他還高的屈指可數,何況他這樣的年紀,在東平城和東陽城,能讓他坐次席的人,算起來,大概隻有蔣鼎新或鄧滄瀾。

這兩個人是之江省一文一武的首腦,鄧滄瀾新敗之下,現在正在張羅著第二波攻勢。以鄧滄瀾的性子,在這當口應該不會來參加這麼個沒要緊的小孩百日宴。那是蔣鼎新麼?蔣鼎新是個能吏,相當勤政。現在東平城多了許多外來部隊,他還能有這份閑心麼?那麼除了這兩個人,接下來的就可能是他們的家屬了。蔣鼎新的妻子鄭司楚並不知道那是何許人也,但鄧滄瀾夫人卻是大統製的妹妹可娜夫人。如果是可娜夫人的話……

鄭司楚並不曾見過可娜夫人,大統製倒見過三次。第一次見到大統製,還是父親剛昏迷時。當時大統製前來,在國務卿府惹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鄭司楚也幾乎要下跪,隻覺見到了天人一般。但那一次他就覺得這樣似乎不對,在共和國,大統製不應該是神,同樣也是人。後來大統製還來過兩次,他雖然沒有第一次見到時那種要五體投地的感覺,仍是戰戰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