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瞞天過海(三)(1 / 2)

因為鄭司楚要扮的五毛不太能說話,自然不能去櫃上做事,能做的也隻是搬東西之類的粗笨活。好在那些夥計知道他是老板的遠房侄子,不敢欺生,隻是讓他在後邊打包搬貨。鄭司楚做了一陣,和那幾個夥計也都照過麵了。他肩頭雖然傷勢未愈,但在軍中曾受過遠比這更重的傷,現在這點傷實在不算什麼,幹得毫不費力。小苟見他搬得行有餘力,玩笑了一句說:“五毛,回家了兩個月,力氣大不了少啊。”也沒有多說什麼。

這天晚上,帶著一身魚腥氣,鄭司楚倒頭就睡。那些夥計睡起來都是呼嚕震天,他們全都慣了,可鄭司楚著實不習慣,一直睡不著。父母就在後院的密室裏,但也許今生今世再見不到他們了。鄭司楚想著,心裏又是一陣沒來由的酸楚。隻是酸楚歸酸楚,他心頭隱隱覺得有點異樣。

兩個月前,來過這麼個五毛,而這個五毛又恰好來過一次便又走了,這未免太巧了點。假如,這並不是巧事,而是……而是左慕橋早就安排好的呢?

鄭司楚在軍中做參謀時已習慣了對事情斟酌思量,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現在雖然退伍已久,但這個習慣卻還未改。此時夜深人靜,細細想來,當左慕橋看到父親和自己出門時的一怔,也許已說明了一切。也許,父親早就安排下這條死地求生的計策,但當初卻是為他自己準備的,可是,最終父親卻把這機會讓給了自己。一想通這點,鄭司楚更是感慨萬千,越來對感激父親的關愛。

難道就這麼走了麼?

這條死裏求活的計策成功的機會的確很大,可是自己獨自逃生,對得起父母麼?黑暗中鄭司楚睜大了眼,再也睡不著了。

不,要活,就一起活;要死,也要死在一處。現在還有沒有一家人全都逃走的辦法?他默默地想著。大統製事無巨細,安排得如此縝密,可以說毫無漏洞。但這隻是對自己這逃生一方而言的,假如大統製布下的天羅地網本身就有漏洞呢?

這漏洞不是沒有,事實上自己已經察覺到了,這是那個神秘莫測的宣鳴雷。宣鳴雷明明已經發現了自己,可是並沒有下手,那麼,再進一步,讓他送自己一家過江,是否可行?

鄭司楚把雙手枕在頭下,細細回憶著與宣鳴雷的每一句話。江邊,夜風中宣鳴雷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藏有深意。也許這人會對自己一家抱有某種同情,可是他畢竟是水軍將領,要幫自己一家過江,行同反叛,他能不能走到這一步?鄭司楚熟讀兵法,兵法中也有說起策反敵方將領的情況。不過兵法中說,要麼與敵將有舊情,那就動之情,要麼敵將已是走投無路,那就曉之以理。現在自己和宣鳴雷頂多就是兩麵之交,自己對他的恩惠無非是幫他賠了酒賬,宣鳴雷放了自己一次,可說已百倍償還,自己憑什麼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鄭司楚閉上了眼,一遍遍地打著說動宣鳴雷的說辭。可是每想一遍,便覺得自己若和宣鳴雷異地而處,定然連自己都打不動,何況要找到宣鳴雷也不是易事,可是他仍然執著地想著。在他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若不能與父母一同逃出生天,便一同沉入地獄去吧,也是一家人團聚。

第二天是個陰天,卻是出奇地忙,一大早左橋號的夥計就大多出去了,左慕橋亦出門忙事。偏生這天城西一家人辦喜事急著要一車貨,小苟因為明天要去東平城補貨,清點存貨本來就忙得不可開交,又碰上這事,更讓他焦頭爛額。點好了貨,卻找不到人押送了。這時鄭司楚正好搬了一箱鹹魚過來,小苟順口道:“五毛,你會趕車麼?”

鄭司楚道:“會。”

小苟沒想到這位遠房侄少爺居然會趕車,心想這五毛傻不楞登,別的事幹不好,在這兒頂多就是個搬貨的料,這批貨隻是押送,又不用收現賬,他能趕車的話讓他去正合適,便又道:“你認路不認?”

鄭司楚道:“認。”

小苟正在犯愁讓誰去,心道:“也是,五毛隻是舌頭有毛病,腦瓜子又沒毛病,他會趕車又能認路就正好,我想老板那個一錢如命的人也不會找個吃閑飯的來。”便道:“那就好,這一車貨要急著送城西,你押過去後,讓買主在收條上畫了押,自己趕車回來吧,早去早回。”

鄭司楚心頭一動,便道:“好。”心道:“橫豎我舌頭有毛病,說一個字就成了,又是左先生遠房侄子,倒也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