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軒把槍杆掛在馬鞍前,伸手抓住了腰間的手弩。他左手已廢,用了手弩便不能再用長槍,不過現在敵人也不能馬上就衝上來,倒是用手弩的良機。
薛庭軒剛摸到手弩,身下的玉花驄忽然打了個響鼻,似乎有點畏懼之意。玉花驄是一匹難得的良駒,從來不曾有過畏縮不前,薛庭軒不由一愣,卻聽得邊上金槍班諸人坐騎突然齊聲發出一聲哀嘶,竟掉轉頭便要逃走。劉奔諸人措手不及,險些被顛下馬來,連忙勒住坐騎。也正是這時,薛庭軒隻覺一股腥臭之氣撲麵而來。
馬群當然也有氣味,但這種氣味薛庭軒聞得慣了,可現在這股腥氣卻大是異樣,簡直有如刀鋒一般銳利。他還沒回過神來,劉奔已驚叫道:“狼!薛帥,是狼!”
從驚馬群中,衝出了十幾頭餓狼。一刹那,薛庭軒終於明白這些敵人為什麼能指揮驚馬了。
原來,這些人竟然能夠指揮狼群!
草原上,野獸也有不少,不過最為可怖的無過於狼群。狼群少則七八條,多都二三十條。曾經有幾百頭的羊群碰上了狼群,在轉瞬之間被咬得屍橫遍地,牛馬這類大牲畜,見到狼群也登時會炸群。眼前這群驚馬原來是被狼群驅趕,但要驅趕上千匹驚馬,這狼群隻怕起碼會有上百條。如果再聚在一處,正好成為狼群的目標,可是現在四周盡是狂奔的驚馬,就算想落荒而逃,也已失去了機會。
劉奔此時已嚇得滿頭大汗。在西原呆了幾年,狼群倒還不曾見過,這一類故事卻聽說過不少了。他心道:“聽說狼吃東西是先掏空了五髒六腑的,難道……難道……”一想到自己要被肚子掏空了死在草原上,他便不寒而栗,不由看了看薛庭軒,卻見薛庭軒仍然神情自若,他又一陣慚愧,心道:“有薛帥在這裏,幾萬的叛軍都打退了,還怕狼不成?”隻是,他卻不知薛庭軒此時心裏亦是追悔莫及,幾乎要吐出血來。
果然還是小看了赫連突利!
薛庭軒的心頭有種難以忍受的痛楚。赫連突利沒有想到自己的攻擊,可自己同樣未曾看透赫連突利的攻擊。在赫連突利真正的一擊麵前,自己到底挺不挺得住?就在片刻之前他還躊躇滿誌,但現在卻方寸大亂,幾乎失去了所有的信心。隻是他也知道,若是自己先行亂了陣腳,那麼就算還有一分生機,也馬上就化作烏有。
現在,無論如何都要鎮定。薛庭軒想著。敵人用狼群來攻擊,但狼畢竟不是人,肯定會有破綻。眼見那群狼越來越近,他舉起手弩,對著了當先一頭。
現在來不及去對付那些敵人了,先解決了這些餓狼再說。他手指一扣,“啪”一聲,三支弩箭已疾飛而出。他知道狼有銅頭鐵背麻杆腰之稱,狼頭極硬,一支弩箭隻怕對付不了,因此一發便是三箭。那條狼衝在最前,哪裏閃得開,三箭齊中,全都射在頂心。這狼慘嚎一聲,一躍而起,足有四五尺高,不等落地,邊上有兩條狼已同時撲了過去,齊齊咬住了這狼的兩條前爪。那兩條狼亦極為強壯,咬住了那條狼往兩邊一撕,立時將這狼撕成兩半,鮮血直濺開來。幾乎就在同時,後麵的狼也撲了上來,隻聽得一陣嘶吼,鮮血四濺,那條死狼轉瞬間便被撕咬成無數碎塊。
這些狼如此凶殘,所有人都不由打了個寒噤,薛庭軒更是倒吸一口涼氣。他聽四部胡人說起來,草原上的狼都是成群結隊,由一頭狼王統率。狼王是狼群中最為凶悍的一條,當狼王年老體衰後,狼群中的年輕一代便向狼王發起挑戰,老狼王一旦落敗,便要被新狼王咬死。假如狼王是在獵食中被其他猛獸咬死,狼群便立時散去,直到再有一個新狼王為止。薛庭軒見衝在最先的那條狼體形最大,隻道那就是狼王,沒想到這條狼一死,其他餓狼根本不散,反而越發凶悍,才知自己想錯了。
狼群將那條死狼撕咬得粉碎,又開始向他們逼近。因為嚐到了血肉的滋味,這些狼眼裏閃爍著綠油油的光芒,仿佛兩團磷火。劉奔打了個寒戰,小聲道:“薛帥,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