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德營還能有什麼奇計麼?”
畢煒將一隻獨眼微微眯起,看著前方那一群五德營人馬,低聲向一邊的中軍郭凱問道。這一小隊人馬,居然能突擊七萬大軍陣營,大概真的是瘋了。不過,即使是些瘋子,也是些可尊敬的瘋子。
郭凱上次死裏逃生,對五德營已有種本能上的畏懼。他見畢煒問他,也小聲道:“隻怕沒有了……但也難說。”
畢煒上一次失敗,全是因為共和軍派死士將磁石運到了陣中,然後直接從楚都城發射飛行機轟炸。這種從天而降的攻擊誰也想不到,同樣誰也擋不住,因此這一次畢煒兢兢業業,刻意防範,不但閑雜人等不能靠近後軍,連仆固部眾來到後軍附近他都極其關注,生怕這些胡人中混入了五德營的細作。他還生怕五德營先行在地下埋入磁石,紮營時還專門讓人四處檢查,甚至掘開了不少地方,確認地底並無異樣才算放心。掘地檢查讓他這一軍士兵叫苦不迭,都說還沒有打仗時要兼當礦工的,但畢煒卻明白這不是多餘的舉措,因為他還記得昔年自己尚是帝國軍的火將時,對抗蛇人圍攻帝都時的那一戰來。
那個時候,蛇人正值極盛,幾乎如野火般占領了帝國全境。帝都作為帝國最後一個岌岌可危的城池,眼看要被攻下,人類將要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然而當時主持帝都防衛戰的文侯派人在帝都城外預先埋下了大量炸雷,派死士潛伏在地底,等蛇人在城外大舉集結後點燃炸雷,一舉扭轉戰局。那一戰也是人類得以延續的關鍵一役,而當時地雷炸響時衝天的煙火他也至今不忘。五德營作為帝國最後的殘餘,很可能再次用這種計謀,所以當他發現地底沒有異樣,才算鬆了口氣。
好用計而不擅用計。畢煒很清楚自己在旁人眼裏的風評,自己也明白自己的短處。不過,就算不擅用計,但用得多了,至少也有一點好,就是能比旁人多了幾分防備。薛尚書這個兒子在朗月省時還隻是個一勇之夫,誰曾想短短幾年,居然會成長成如此狡詐多智的一個敵手。此人足智多謀,而且勢弱用奇兵,現在也更是他出奇計之時,自己看不出,不能證明他不會用。現在五德營派出這樣一支奇兵突襲共和軍陣營,難道真的隻是破罐子破摔麼?
不可能。如果這些人是以自身為炸雷呢?他們的目的也是為了衝到後軍存放輜重火藥之處,萬一每個人都身帶火藥,不惜一死地衝過來,發射大炮便正中他們的下懷。他們已到後軍,炸起來對中軍影響不大,但後軍的輜重火藥糧秣隻怕要被炸個精光了。
畢煒想到此處,已覺駭然。五德營這種自殺式突擊,的確很像在用這等舍身之計。逼急了,這些亡命之徒便真個會破罐子破摔。後軍帶了兩門神威炮。神威炮不小,從中原拉到西原,實在不是件易事。現在這兩門神威炮都已褪了炮衣,填好子藥,正對著五德營。五德營距後軍隻不過一兩百步之遙,神威炮的威力遠不止這點,真放出來,威力定然連追在後麵的中軍都要波及,而五德營恐怕連點渣都不剩了。此時戰場上倒有了一陣短暫的靜謐,這時郭凱小聲道:“畢將軍,有人出來了……是薛庭軒!”
因為知道畢煒會動用神威炮,所以共和軍的中軍現在正在兩下分開,隻消接到從中軍發出的號令,神威炮便將橫掃五德營。隻是現在的五德營周圍卻是異樣的平靜,薛庭軒出來時也沒有人迎過去。衝殺時也沒人認得出薛庭軒,但現在薛庭軒一出來,他那隻已殘廢了的手就十分顯眼。當看到五德營這支敢死隊竟是由主帥薛庭軒率領的,畢煒也不禁有點震驚。不知為什麼,見到這個奪取了自己一隻眼、讓自己蒙受敗北羞辱的敵將時,他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太多怨恨,僅僅有些意外而已。
也許是因為老了?畢煒有點自嘲地想著。郭凱小聲道:“畢將軍,恐怕……恐怕這薛庭軒真的有什麼奇計!要讓衝鋒弓隊出擊麼?”
自從上一次大敗,郭凱對薛庭軒幾乎有點本能的畏懼了。畢煒道:“你也不必把對手想得太厲害了,他們無非是想孤注一擲,燒毀我軍糧秣輜重。隻是,現在已辦不到了。”
斷絕共和軍的糧草,破壞戰具,那是五德營唯一的勝機,即使薛庭軒再想什麼匪夷所思的奇計,正麵對抗也完全沒有一點機會。這正是薛庭軒加入敢死隊的原因吧,不過現在自己已將大炮都準備好了,他這條計也已落空。
不必讓衝鋒弓隊枉作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