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軍裹脅仆固部為前鋒,合兵十萬前來!”
這個消息傳到正在緊急備戰的楚都城時,不啻於當頭打下了一個霹靂。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連氣都喘不過來了。五德營連同婦孺在內,一共也不到一萬五千人,能用之兵更是不滿四千。以這樣一個數字去抗擊十萬大軍,隻能是一個以卵擊石的效果。
陳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終於坐不住了。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當初的霧雲城外一戰,五德營五統領中折損了楊易、錢文義和廉百策三人,朗月省天爐關前,女兒陳星楚和曹聞道又戰死沙場。這些生死與共的人一個個離去,對陳忠而言等如自己的生命也已死去了大半。在他心目中,自己這條命已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楚都城了。
現在這等情況下,隻有讓城別走一條路。雖然沒人說出來,但每個人都這樣想,陳忠也不例外。如果堅守,結果隻有一個。可是逃的話,還能逃到哪裏去?向西,到更遙遠的異域去苟延殘喘麼?
以一般速度行軍,仆固部到楚都城大約是二十餘日,而阿史那部到楚都城則要一個多月。現在仆固部已倒向共和軍,即使阿史那部能夠全力支援楚都城,也是遠水難救近火。何況阿史那缽古雖然招薛庭軒為婿,但這等聯姻實在亦是靠不住的,如果楚都城徹底崩潰,阿史那部鐵定會袖手旁觀。
他趕到帥府,卻說薛帥出去了。陳忠也不知這時候薛庭軒還有什麼事,正待去城中再打聽一下,有個士兵突然急急過來稟道:“陳老將軍,城外糧田起火了!”
糧食還得一個月多才能收割,陳忠不明白現在怎麼會起火。他吃了一驚,定睛看去,見遠處有幾片糧田有濃煙升起。他隻道是共和軍的細作前來破壞,趕緊帶上幾個親兵提刀飛馬前去。到得近前,卻見有一些人正在糧田放火。離得老遠,他便大喝道:“哪裏來的鼠輩!”正待一刀劈去,有個人卻迎上來道:“陳老將軍。”陳忠見是個金槍班,不由一怔,喝道:“你們在做什麼?”那金槍班還未說話,邊上卻響起了薛庭軒的聲音:“義父。”
陳忠見薛庭軒也在這裏,更是驚詫,打馬過去道:“庭軒,為什麼要燒糧?”
薛庭軒的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共和叛軍來得太快,這兒的糧草來不及收割了。與其資敵,不如燒掉。”
陳忠雖然不是深通兵法之人,但這個道理他也明白。隻是這些糧食還有一個多月便可收割,現在燒掉實是令他心疼。他也沒想到薛庭軒竟然到機立斷到這等程度,猶豫了一下道:“不能搶收麼?”
“現在搶收,隻能當成馬料,而料草已經足夠。”薛庭軒又冷笑了一下,“義父,放心,這筆帳一定會讓叛軍償還的。”
薛庭軒雖是不動聲色,其實他心中的疼痛實不下於陳忠。糧草是軍中命脈,但胡繼棠的行軍速度超出了他的估計,而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仆固部,同樣讓薛庭軒有些意外,他原本估計共和軍總還要一個月才能抵達,但現在看來,共和軍將要提前半個月就到達楚都城下。嘴上沒說,他心裏已有了先輸一籌的悔恨。好在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意外,自己的大計劃並沒有被破壞,隻不過接下來這一戰要更艱苦一些而已。他見陳忠還要說什麼,在馬上行了一禮道:“義父,這幾日訓練如何了?”
陳忠這些天的首要任務是在對抽調出的一支騎兵隊進行緊急集訓。這支騎兵隊有五百餘人,都是中各營中抽調出來的精銳騎兵。陳忠不明白這樣一支騎兵到底有什麼用處,想來也應該是奇襲所用,但薛庭軒直至今日仍未使用。他道:“一直都在集訓。庭軒,這一仗你到底打算如何?”
“走一步看一步吧。”薛庭軒說得仍是輕描淡寫,卻也不慌不忙。他看了一眼東邊,冷笑道:“沒想到那胡繼棠在共和五上將中名次居於末位,卻是最難對付的一個。”
方若水是老對手,畢煒更曾經是帝國宿將,這兩人陳忠都知根知柢,唯獨對胡繼棠知之不深,而薛庭軒就更不知底細了。陳忠心中忽地有點莫名的慌亂,打馬到了薛庭軒身邊,小聲道:“庭軒,到時若戰事不利,你還是帶人退入阿史那部吧,我來頂著。”
當初在朗月省敗退,陳忠的女兒陳星楚不惜犧牲自己讓五德營殘部逃走,這情景似乎又將再現。每當陳忠想到那一次自己逃走,而女兒最終卻死在畢煒手裏,他就有說不出的痛苦,這回說什麼也要讓薛庭軒留得性命。薛庭軒卻也一怔,輕聲道:“義父,你難道還沒看透阿史那拔突的麵目呢?與其寄人籬下,仰人鼻息,不如決死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