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突利的一張臉完全是胡人相貌,但談吐大為清雅不俗,陳忠更是吃驚,在馬上行了一禮道:“赫連先生請了。”
赫連突利微微一笑,向薛庭軒道:“薛元帥,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既然陳老將軍在此接應,那突利就此告辭了。”
薛庭軒也淡淡一笑道:“赫連台吉請便。”
赫連突利看了一眼後麵的陳忠,以及陳忠身後陣容極其嚴整的五德營士卒,長歎道:“有此強兵,確可橫行西原而無忌了。”他突然又一笑道:“薛元帥,此間突利孤身一人,在下心裏還真有點怕。要是薛元帥想留下我,那麼突利就隻能束手就擒。”
薛庭軒隻是禮貌地一笑,道:“赫連台吉取笑,請吧。”
赫連突利又看了一眼,掉頭走了。待突利走遠,陳忠打馬上前,小聲道:“庭軒,這胡人倒像是要你捉住他一般。”
薛庭軒看了赫連突利的背影,嘴角突然抽了抽,輕聲道:“他自是打這個主意。如果我沉不住氣,在這裏將他一刀殺了,更是正中他的下懷。”
陳忠一怔,道:“為什麼?突利先生是不想活了麼?”
“他確有此心。”薛庭軒忽地歎了口氣,低低道:“想不到仆固部竟有此等忠心耿耿,明察秋毫之人,思然可汗比我預料的更難對付。”
在他構想中,平滅仆固部,再與阿史那部翻臉,運氣好的話二十年間就可混一西原。可是阿史那部有一個阿史那缽古,仆固部有一個赫連突利,都是極難對付之人,看來西原這二十年間仍然會是鼎足之勢。
不過,他們都不年輕了,而自己還有未來。這是自己最大的優勢,也將是最終的優勢。
薛庭軒終於笑了起來。
在薛庭軒終於露出笑容,轉身與陳忠和五德營離去時,遠遠的,赫連突利回頭望去。
與薛庭軒隻是見了第一麵,但這第一麵讓他認識到這個年輕的五德營元帥名下無虛,是平生僅見的強敵。
釋祖,你為何要給西原降下這等魔星?
赫連突利心中直如刀絞。在思然可汗對薛庭軒印像大佳之時,他就知道自己已失了先機。縱然仆固部擁眾三萬,要對付這一千多嚴整之極的精兵也大不容易,而薛庭軒敢輕身來此,一定同樣做好了準備。如果現在不顧一切就開戰,最好的結果是兩敗俱傷,最壞的結果是被五德營以弱克強,一敗塗地。但即使是最好的結果,得利的也將是阿史那部。到時在阿史那部打擊下,仆固部一定會被連根拔起。
方才,他故意露出些鋒芒,用言辭引誘薛庭軒來殺自己。趁現在他們羽翼未豐,大汗及時看清薛庭軒的真麵目,事情仍能有轉機。可是薛庭軒的沉穩讓他的死諫之計破滅了,卻也讓他更感到了眼前這個敵人的可怕。
在整個西原,也許隻有自己一個人,看到了這個一手已殘的中原小將的危險。不過,現在角逐畢竟隻是開始,而且留著五德營這支勢力,未必就是件壞事。他已看清了薛庭軒的真麵目,那麼這個爪牙深藏不露的敵人如果真如自己預料,與阿史那部結成了同盟的話,三方中最倒黴的就是阿史那部了。因為他們一定想不到,薛庭軒處心積慮對付的第一大敵,其實正是他們。如果能掌握得好,仆固部反而有可能在其中得到最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