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清醒,能忍。文士成是個老將了,在這個年輕大帥身上,他又依稀看到了當年楚帥的影子。這讓他有種說不出的興奮,當即接口道:“苑先生,請不要再賣關子了。一人計短,眾人計長,您有良策,說出來大家商量一下,能夠更加完備。”
薛庭軒見文士成看了一眼,麵上再無憂色,心知他已看破自己的用心。他定下此計不無行險,關鍵就是五德營五統領這執行者的能力。本來有點擔心,但此時卻暗中舒了口氣。
以前,自己一直是個衝鋒陷陣的將領,現在卻是一個決策者了。陳星楚留給自己的那部《兵法心得》中就說過,為將者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善用精兵者不是名將,真正的名將就是揚長避短,用好每個人的能力。這幾句話的意義,他現在才算真正理解。
薛庭軒聽著苑可珍侃侃而談,目光卻仿佛透過了屋頂,看著遠方。雖然文士成說一人計短,眾人計長,可是他不相信這些老行伍能對自己這條計做什麼補充。勢強用正兵,勢弱出奇兵,《兵法心得》中的這句話倒是不易的真理。他不是個腦子一熱,就脫光了膀子衝上去的莽夫,以現在這點兵力,想要從正麵擊敗老於用兵的畢煒,那是絕無可能。可是畢煒將八千兵分為兩隊這一舉措,卻也讓他看到這個平生大敵的一個小小破綻,那就是輕敵。在畢煒看來,五千兵要對付自己的兩千兵便已足夠,後麵的三千兵作為補充,隻是用來追擊逃竄的五德營的。
鄭司楚,多謝你,多謝你教給我冷靜。他握了一下左手。左手已經變形,更似一把鐵鉤。兩年前,自己就因為輕敵,結果敗在那個年輕的共和軍行軍參謀槍下,若不是陳忠及時來救,連命都險些丟了。也是那一次失利,讓他明白了自己的槍法並不是天下無敵。可是兩年後的今天,這筆帳一定要還給他。
畢煒,鄭司楚,你們來吧,我等著。
……
鄭司楚坐在一塊石頭上,正出神地聽著程迪文吹奏一支笛曲,忽然覺得一陣寒意突然其來。他打了個冷戰,站起身打量了四周。程迪文把笛子從唇邊拿了下來,道:“司楚,怎麼了?”
“我覺得有人在盯著我們。”
程迪文聽他說得鄭重,嚇了一跳,道:“有奸細麼?”
鄭司楚搖了搖頭:“不是在我們身邊,而是在很遠的地方。”
程迪文笑了起來,罵道:“得了,你還真成了神棍。以前法統吹牛說能練成千裏眼順風耳,你難道也練成了?”
雖然被程迪文笑罵了兩句,可是鄭司楚仍然麵色凝重,道:“迪文,你發現沒有,我們離五德營的老巢越來越近了,這一路你見過大群遊牧的牧人麼?”
西原沃土千裏,盡是草原,那些部落逐水草而居,到處都是。計算行程,離五德營所建立的楚都城大約隻有十天的路程了,在河中也已行進了十餘日,可是這十多天裏竟然沒見到過幾個牧人,難得見到的也隻是趕了一兩匹牛羊的貧人。雖說現在已是秋暮,此間水草也並不豐茂,牧人原本就少,可是如此少法,實在讓鄭司楚放心不下。
程迪文將笛子在手掌上拍了兩下,道:“這個你擔心什麼,有大群牛羊的牧人遠遠地看見我們,自然逃個無影無蹤了。”
鄭司楚道:“是啊。可是,你說他們為什麼要逃?”
“見了兵,還不逃麼?”
鄭司楚微微一頜首,道:“正是。可是他們為什麼會覺得我們要對他們不利?中原軍隊有多少不入西原了,我讀到此間的記載說,這裏城邦林立,有三十六國之稱,各國不論多少,都有些兵馬,那些牧人應該也見慣了才對,為什麼對我們會望風而逃?”
程迪文也已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道:“你說為什麼?”
“恐怕,”鄭司楚慢慢地說著,手指輕輕扣著掌心,“五德營是在用心戰。”
“心戰?”
“不錯。他們已經知道我們來了,所以早就放出風聲,說我們會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以至於那些牧人都望風而遁。”
程迪文恍然大悟,道:“他們是想絕了我們的補給啊。是要拖垮我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