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彼得教堂的那位神父曾說過,隻要是衷心的悔改,就算臨死之人也能得到最後的寬恕,最終得以去往天堂。他是真心悔改的嗎?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在想些什麼?他真的會被寬恕和姐姐一起飛往天堂嗎?
這些問題也許永遠都沒有正確答案,聖經裏的內容和牧師的講解甘露全不記得,唯一想得起的是海涅臨終前說過的話:上帝會原諒我們,那是他的職業。
姐姐的日記也被甘露帶來了,這份回憶,姐姐也應該帶走。火苗很快掀開了日記的內頁,那些或色彩斑斕或驚心動魄的往日記憶,隨著火苗的泛濫在傍晚的暮色中化作了碎片,永生難忘的故事掙脫了紙頁閉合間的黑暗,宛如禁錮已久的蝴蝶般迅速飛至四麵八方。灰白的,黑色的紙灰競相遊入甘露的視線,沿著神經向她內心深處那最柔弱之處蔓延深去,發黃的紙頁在燃燒中發出最後的歎息。
“不好意思,我還是來晚了。”小趙警察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他身著製服筆挺地站著,手裏是一大把白色的百合,臉色微紅地杵在哪裏,為自己開解著:“今天局裏開會,剛剛才散會。”
甘露不記得自己通知過他來參加這個葬禮,這個小警察還真奇怪,她不說話也不再理會,低下頭撥弄著燃燒中的日記本。
“這是我第一次破的案子,我覺得該來看看,可能有些莽撞了,不好意思。”小趙警察把那把花放在墓碑前,花香四溢,讓這個冷清的墓地頓時充滿了生氣。
“為什麼要送百合呢?”甘露許久才問了句。
“聽說這是伊甸園主人的淚水化成的花,其實我覺得他們兩人的故事挺特別的,所以……”
“可我姐姐喜歡茉莉。”
“那明天我去買茉莉過來,在墓前種上幾叢,你說好嗎?”
……
淡淡的青煙飄散在墓園裏,兩人的背景漸漸被黯淡下來的夕陽變成了黑色的剪影,一輪紅紅的落日即將墜入黑暗,對麵的天空已經亮出了白色的月亮,彎彎的,像個嫩芽。
三天後,小趙警察送甘露上了回去的火車,看著熙熙攘攘的乘客,看著越來越熟悉的風景,她感覺自己經曆了一千年的漫長,在那曾無比渴望回歸的校園裏,在遠離了姐姐和程天的世界中,是否還能回到原來那種單純的生活呢?
站在熟悉不過的寢室樓下,甘露放下沉重的箱子稍事休息,手指不經意地臉頰上蹭了蹭,鑽石帶來清涼的感覺沁人心脾,在看不見的戒指內壁,姐姐和她的名字將永遠親密地靠在一起。
她臉上浮現出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微笑,踏實而自信。經曆過超越人體耐受極限的生理和心理的雙重痛苦後,依然可以坦然地麵對人生,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難得倒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