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得自己來做。
這哪是托付自己給孔遙,分明是找了個二世祖給自己。
隻不過,神農的那份心意,扁鵲是清楚的。
既然師傅有此托付,再怎麼離譜的小子,他也要跟隨其後。
所以他才能心悅誠服地開口喊出那聲公子。
也罷,既然喊了一聲公子,既然師傅也將這百草堂托付給了他。
自己便再為他拾掇拾掇這百草堂。
於是扁鵲踏前兩步,走到了沈鄉雲身後,在那大殿之中的主椅上坐了下來。
“都起來吧,弟子禮不需如此久跪。”
殿中的諸人這才敢站了起來。
扁鵲四處望了望,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做得很利落,醫家之地本就該澄澈一片,方能掃除病汙。現在看來舒服了許多。”
大殿之中,懸著的許多顆心終於安穩了許多。
看樣子,祖師爺不是一個嚴苛之人。
然而,扁鵲說罷之後卻突然神色一肅:“然而,真的將這上千年積攢下來的汙垢都除淨了?”
大殿之中的氣氛隨著這一聲問,冷了下來。
沈鄉雲一時間也是摸不到頭腦,不知道這祖師爺的問話到底有什麼深意,隻得硬著頭皮說道:“尚有許多牽扯其中的長老閉死關多年,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若是祖師爺深追下去,吾等立即著手準備叫關,將那些長老喚醒。”
扁鵲笑了笑,然後擺了擺手:“不必了,重病忌猛藥,今天這一著已然夠了,之後再徐徐圖之便可。我也不是關心那些舊人,我隻是想問問,這百草堂如今,真的幹淨了?”
沈鄉雲長長吸了口氣,竭力平緩自己的心。
他真不知道還有何處可入手,若是追溯到那群底下的弟子藥師處,這百草堂恐怕就真的毀了。
空堂一座,再幹淨又有何用處。
這明顯與祖師爺方才的重病忌猛藥有所違背。
所以,祖師爺應當不是此意。
但還能怎麼追究呢?
他微微別過頭,望了自己那聰明伶俐的孫女一眼。
卻看見自家那孫女咬了咬下唇,然後微微頷首。
沈鄉雲這才明白了過來。
再怎麼猜測,恐怕都無法直接貼近這祖師爺的想法,反而會搭進去更多。倒不如自己不說,以弟子禮問祖師爺。
於是沈鄉雲再次持禮跪地道:“還請祖師爺明示,殿中徒子徒孫皆愚昧目盲。”
扁鵲冷笑一聲:“你還不算太蠢,知道站在這兒的,皆是愚昧目盲之輩,也罷,就讓我再問你們講解一番醫道吧。”
說罷,扁鵲起身,走到了沈鄉雲身前道:“世間萬物汙垢,皆有根源,亦有所依。根源之事徐徐圖之,今日我隻問依托之事。”
“正如繪畫,有畫布,方能托存墨色。今日之事亦是。若是沒有立足之地,這些汙垢又何談立足,你知道百草堂中汙垢的所依是什麼嗎?沈鄉雲?”
沈鄉雲聽到這句話,頓時麵如死灰,萎頓下來。
他聽懂了祖師爺的話。
雖然他這些年沒有什麼違背組訓的事情,然而他最大的違逆,就是作為那紙潔淨的畫布,將這滿堂汙穢都容納了。
沈鄉雲的孫女也聽懂了,頓時花容失色。
祖師爺將那五個長老放過,原來不是不知雷厲風行之道,反而,他要的更多。
上位者行事當如拉弓引箭,所讓所引越深,則箭矢越發致命。
祖師爺這是要讓自己爺爺死!
她自幼喪父喪母,如今自然不會眼見著自己爺爺就這樣死去。
哪怕是頂撞祖師爺,受到牽連,她也必須要去做。
所以她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