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遙看見楊曉宇這般神情，卻隻是微微笑道：“從你口中說出來的惡魔一點都沒有說服力啊，畢竟，你才是一個為了幾百萬就殺光父母的惡魔。”
楊曉宇涕淚交橫，悲傷和憤怒在他臉上交織，他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要不是你給我家那筆錢，又怎麼會這樣，要不是他們想要殺我，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孔遙看著那張扭曲痛苦的臉，便知道，楊曉宇此時就處在誘魔刑罰的清醒階段。
因為隻有在這個階段，他才能夠將心思從那些錢上抽離出來，去想一些別的事情。
而這時候，也是這個刑罰折磨人的時候。
孔遙麵對著楊曉宇的控述，卻還是神情不變，搖了搖頭說道：“確實是我給你家的錢，但那筆錢，是我償還你們這些年對待我的恩情，而且，仔細想想，你是不是說謊了。”
孔遙將臉靠近玻璃牆道：“恐怕在他兩露出殺意之前，你就已經想要讓他們兩個死掉了吧，這樣，就沒人和你搶那筆錢了。”
楊曉宇聞言愣住。
因為孔遙說的沒錯，他是說謊了。
早在四天之前，在他父親偷偷去買了把三棱刺之前，在他母親對著菜刀傻笑之前，他就已經開始籌劃起該怎麼樣除掉那兩個礙事的老家夥。
於是楊曉宇感覺自己就像是墜入了黑暗無底的深淵之中。
自己其實才是那個惡魔？
自己就為了那筆錢，殺掉了父母？
一想到這些，回憶就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那些母親對他嗬護的記憶，那些父親為了他的學業，前途到處奔走的回憶紛紛湧上心頭。
楊曉宇開始痛苦地用頭砸玻璃牆。
一邊砸，一邊瘋了般的叫喊。
直到痛楚讓他稍微清醒些，楊曉宇才將血流不止的額頭從玻璃牆上挪開。
他失神地望著孔遙道：“是，我是惡魔。然而你也是啊。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了，才會這麼反常的給我家一筆錢。”
孔遙聳了聳肩：“報恩罷了。”
楊曉宇低頭笑著道：“報恩？我們家是怎麼對你的我會不清楚？有些時候我都很奇怪，你怎麼還能活下來，怎麼還能夠撐著那條爛命。難道就是因為要熬到那些撫恤金到你的手上？”
不等孔遙說話，楊曉宇便抬起頭，眯著眼睛說道：“然而我現在想明白了，那些撫恤金你也知道自己根本拿不到，所以你這麼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就是為了報複我家。現在，你終於找到這個機會了。”
孔遙搖了搖頭，就算在清醒的時期，這小子依舊還是什麼都不懂。
在他們一家人的眼中，楊野如此努力地活下去，僅僅隻是為了這些罷了。
報仇和撫恤金在楊野的記憶中，根本就無關痛癢。
他們根本不明白，那個懦弱的小子其實要的很少。
楊野隻是想稍微有些尊嚴，有些希望地活下去罷了。
不過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將那火星摁滅，讓那個走到了盡頭的瘦弱小子發了瘋的打工，最後猝死在人來人往的街頭。
見孔遙沒有再開口，楊曉宇隻當是自己猜中了，又低下頭去笑。
他真的很想笑，因為這實在是太戲劇了。
不過是短短幾天罷了，那個爛命卑賤的楊野就搖身一變成了孔遙。
他隻不過是遇到了一個便宜伯父。
然後那小子便可以脫下泛白的小外套，穿著得體的黑襯衣去自家人隻能去偶爾揮霍一次的餐廳中坐在VIP席位吃飯。
甚至身邊還帶著以往高高在上的女神。
而自家人在他麵前，簡直就卑微地像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