攙扶著小蝶下樓，客廳裏的餐桌上杯盤狼藉，人都已經散去，隻剩下小玉還在興致勃勃的看電視，不時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小蝶姐姐，這麼晚了，你們還出去呀？”小玉頭也不回的說。
小蝶慘然一笑，道:“小玉妹妹，姐姐真羨慕你！”
“那是——沒心沒肺，活著不累嘛！”小玉朗聲笑道。
我和小蝶不再理她，出門上了車，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匆匆下車返回來，拿出紙筆，刷刷刷寫下幾行字:本人同意與沈曉梅解除婚姻關係，所有財產分割以及其他事宜聽憑沈曉梅女士處置。沙子，2013年6月22日。
我把紙條交給小玉，道:“把這個交給你表姐。”
小玉的目光從電視屏幕移到紙上，看了一眼，噗嗤笑了，道:“我就說嘛，結婚就是為了離婚，何苦折騰來折騰去麻煩民政局的叔叔阿姨們呢？”
我瞪了她一眼，轉身出門，身後傳來小玉的歎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都犯糊塗。它讓男人翻牆爬樹，讓女人心驚膽怵，還差點絆住唐僧取經的腳步。唐僧去問。佛祖，佛曰:饑不能餐，渴不能飲，此乃人間最無用之廢物！咯咯咯……哈哈哈……廢物，廢物……”
我駐足聽了一會兒，一陣苦笑，一陣蒼涼……
車子出了城區，虛偽繁華都拋在了身後。車窗外是皎潔的月光，如水一般明淨，如水一般冰涼。
小蝶偎依在我的身旁，腦袋輕輕依在我的肩頭，鬢角的頭發瘙癢我的臉頰，我拿臉蹭蹭她的臉，也如水一般冰涼。
我無話可說，小蝶也靜靜的沉默。
“今晚的月兒真圓，還有你在我的身邊，真好。”小蝶靜靜的依在我的肩頭，聲音卻如來自遠方。我握了一下她的手，冰涼！
我望一眼車窗，一輪滿月掛在遠天，圓圓滿滿的，沒有一絲絲缺憾。
“今天是農曆十五吧？”我說。
“嗯，真好。今天的月兒真圓。”沉默了一會兒，小蝶又說，“可是明晚呢？月兒還會圓滿麼？”
……
車子穿過沙河鎮，遠遠的就是我和小蝶共同的故鄉——沙河村。古老的沙河，在村邊畫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又向著未知奔流而去。明淨的水麵上，閃著粼粼的月光，靜謐兒祥和。
“停車吧。”小蝶說。
“離村子還遠呢。”我說。
“我怕。”小蝶怯怯的抱緊了我的胳膊，身子瑟瑟發抖。
我停下車，把她抱在懷裏。
“哥哥在呢，別怕。”我說。
“沙子哥哥，你知道嗎？我多少次心急火燎的回來，可是離家越近我就越害怕，還沒有到村口我就又逃離了……”
“這裏是你的家啊，有什麼好怕的？”我說。
“這裏是我心底最聖潔的地方，我怕我自己玷汙了她啊。”小蝶說。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千年以前，宋之問流放歸來，心境也是如此吧，才寫出如此讓人讀來心驚的詩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