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指捧玻璃。莫惜重持。自離閬苑失回期。門掩東風桃著子,簾影遲遲。
樓上正橫篦。荷氣沾衣。誰將名玉碾花枝。不比尋常紅與紫,取次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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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緩緩地在路上行走,車旁有一個憂容滿麵的侍女,不時地轉頭望望身後,然後又憂心忡忡地向車廂看一眼。終於,這侍女忍不住向車裏的人道:“小姐,快走吧,您這樣沒用的。他們不親眼看著您走進秦宮是不會罷休的。”
“妾隻是不甘心。”車內傳出了一聲幽怨地歎息。
“小姐本是聰慧之人,如今怎麼如此執拗呢?”侍女勸道,“一切事由,待到了秦國,見到了華陽太後再說。”
“真能見到華陽太後嗎?”車內的女子冷笑一聲,“他們也太自以為是了。不管怎樣,華陽太後都是秦國的太後、嬴政的祖母,她怎麼可能讓一個刺客踏進秦宮的大門?”
“可不管怎樣,總比待在楚國強吧?到了秦國,若進不了秦宮的大門,小姐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找李斯了。”
“然後嫁給李由?”女子冷嗤道。
侍女一楞,垂下頭不敢再說。
車內的女子含淚輕歎一聲,將頭倚在車窗上,淚水一滴一滴地滴在車框上。
她,叫楚淚雨。這樣一個名字也許注定了她這一生都將以淚洗麵。
此刻,她獨自一人在侍女紫陌的陪伴下前往秦國,可又有誰看得到,她身後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楚淚雨悲難自已。幾個月前所發生的事,至今仍是一場噩夢,苦苦縈繞著她不放。她,本是與母親相依為命的寒門之女,卻在突然之間被告之:她是楚王的親生女兒!
一個令人汗顏而又心寒的事實與陰謀,向她迎麵劈來:
那正是五國之師聯合伐秦戰敗消息傳來後不久,一個貴族般的男子忽然麵帶諂媚地來到了她貧寒地家中,那男子就是春申君。他的到來,徹底改變了她的生活和她的命運。
在春申君走後,母親向她揭開了她的身世之謎。原來她並不是沒有父親的孩子,她有父親,而且她的父親還是楚國的一國之君。
多荒謬啊!她當時當場就楞住了:她竟在一瞬間從一介民女一躍成為楚國的王女!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滿眼滿臉都是疑惑,看著母親唏噓著,告訴她一個噩夢般的故事:
十五年前,她帶著一片奇異地光芒降生到這人世間。當時楚王膝下還沒有一兒半女,照理她的到來該讓楚王異常高興才對。可偏偏楚王後宮中嫉妒的佳麗們將她出生時的那一片異光議論成了不祥之兆。
在那樣一個迷信的年代,楚王竟真的聽信了謠言,將自己唯一的女兒和為他誕下女兒的愛姬一起趕出了宮。
傷心欲絕地母親為她取了淚雨之名,因為她是由楚人的淚凝結而成。
在她五歲的時候,她隨著母親遷徙到了楚國的上蔡郡,在那裏,她們遇到了李斯。在李斯的幫助下,她們的生活相對安穩了下來,李斯還讓她跟著自己五歲的兒子李由一起念書。
日子本該就這樣過下去,但懷著一腔感激之情的母親突發奇想地想讓她嫁給李斯五歲的兒子李由。李斯當時是上蔡郡的一員郡吏,他們本不是門當戶對的,但是她的美貌掃平了一切障礙。
然而,她不願嫁給李由,因為她喜歡的人,是李斯。自幼失父的她,深深依戀著李斯。在那個奉父母之命的年代,小小地她,不顧一切地反抗。反抗的結果,卻是李斯帶著全家前往秦國闖蕩。
這樣的結果讓她和母親全都措手不及,日子雖然一如繼往地繼續,但母女倆的心都如死灰般平靜。
直到春申君來了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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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國聯盟的失敗,讓楚王清楚,武力無法與秦國抗衡。於是,無能的楚王選擇了美人計。
被遺棄十五年的母女就這樣被高高在上的君王想起了。
十五年了,她們被楚王遺忘了整整十五年。在十五年後,因為她是楚王唯一的女兒,所以她應當義無返顧地擔任起振興楚國的責任!她別無選擇,因為被楚王遺棄的母親,至今尚未學會去恨的母親,聲淚俱下地求她,求她助她那從未謀麵的父王一臂之力。
母親說,她是楚王唯一的女兒;她是楚國唯一的王女。唯一的。
唯一,多麼令人心動的詞啊!
可是,於她而言,卻是那麼地心酸。
因為是唯一,所以她必須被拋棄;因為是唯一,所以她必須要屈服。
但是,她不肯,執意不肯。母親不懂得恨,可是她懂。她不願為了一個空有父親之名而無父親之實的人陪上自己的一生。所以她對母親說:“父母在,不遠遊。”想以此做為搪塞。誰料,母親聞言立即觸柱而亡。
母親無奈地用了自己的命求了百般不情願地她。臨死前,依然用央求的眼神看著她。母親沒有再說話,但是她已看懂了母親這一生無怨無悔的愛與癡。隻是,她至今仍未明白,無情無意的楚王到底給過母親什麼,會讓母親在被遺棄了十五年以後,依然愛得這般癡迷而強烈。
去秦國,去秦國。母親還來不及出口的話一直在她耳畔回響。
荒唐地君王,愚昧地母親,可憐地她!
楚淚雨搖搖頭,不情不願地在楚王近侍秘密地監視下,帶著自幼被母親收留的孤女紫陌,踏上了去秦國的路。
楚王的近侍告訴她,要她放心,秦宮中的華陽太後,是楚國的的宗親。華陽太後會想辦法幫她入宮。
會嗎?真的會嗎?會有祖母幫著外人刺殺自己的孫子,毀滅自己的國家嗎?於情於理都不可能的事,為什麼他們會相信?難道這就叫做孤注一擲?
距離秦國的都城鹹陽越來越近,忽然自幼陪伴她的侍女紫陌又遞給她一張尺牘,上麵寫著:“秦夏太後薨。見機行事。”
夏太後?楚淚雨想了想,這是嬴政父親莊襄王的生母。
見機行事!他們說的倒是輕鬆!
“小姐,我們要不要先找個地方住下?”紫陌問。
“當然,”楚淚雨點點頭,“紫陌,你留意一下,找個僻靜地地方,我們好再打聽打聽夏太後的事。”
“小姐,”紫陌訝異地道,“您真的要進宮?”
“我別無選擇。”楚淚雨輕歎道。
紫陌亦輕歎一聲,四下張望片刻,將馬車領進了一條寂靜地小巷,隨後掀起車簾道:“小姐,下車吧。”
楚淚雨輕應一聲,緩緩從車中走出。冷清地客棧因為她的出現而更加安靜,每一個人都可以清楚地聽見別人小心翼翼地呼吸聲,仿佛怕驚擾了嬌美地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