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豔,晌午的嬌媚陽光斜斜地映進永壽宮殿內,紅木條案上熏香繚繞的紫金香爐四周,被照的一片霧靄氤氳。殿內此時隻坐著兩個人,宮女和太監都被打發到殿外候著,在座的二人似有極其隱秘的話要說。
清靜的大殿正位上端坐的是平安王朝如今的太後娘娘,平安朝第六任帝王,安承帝的生母喬氏。
喬太後如今已是五十開外的年紀,卻保養的極好,白皙的臉上不見一絲的細紋,鏤空的金縷藍瑪瑙的鳳冠內,花白的頭發綰得一絲不苟,百鳥暗紋的絳紫色滾金邊的鳳袍下腰杆挺直。此時,她雙手擺弄著一隻小巧的青花釉裏紅茶杯,半晌才緩緩地呷了一口茶,放下手裏的杯子,長長的玳瑁甲套,滑過杯壁,發出輕微的嘶聲,在這靜謐的殿裏顯得有那麼一絲刺耳。
太後抬眼看了看前麵微微蹙起眉頭的安承帝——雲承宣,便又去垂首繼續擺弄著茶杯,慢條斯理地開口道:“這花家的丫頭,哀家倒是早有耳聞,據說是個刁蠻任性的主兒,怕不是我皇孫的良配佳偶,皇兒,依哀家看,你還是再斟酌斟酌吧。”
安承帝也放下手中的杯盞,眉頭稍展地對著太後淡淡一笑:“母後,選皇子妃也隻是個幌子。兒臣是想,這花家的丫頭進宮,若是讓她日後做了皇子妃,這天下等於也有他花家一半,花家的人從此隻能是對咱們雲家更忠心,若是不讓她做這皇子妃,哪日咱想動他花家,手裏總也還攥著一顆棋子,好歹有個牽製,進可攻,退可守。”沉吟了片刻,安承帝又道,“據說,這花弄影可是是花翌晨老來得女,寶貝的緊呢。”
太後隻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下安承帝,複又端起了茶杯,吹了吹早就沒有什麼熱氣的茶水,淺抿一口才說道:“皇兒是說,你看出這花家有了反意?可哀家這些年隻知道這花家世代忠良,幾世的忠臣了。皇兒莫要空穴來風,錯怪了他們。”
“母後。”安承帝喊道,聲音裏有了一抹急切,“兒臣並未說花家有了反意,隻是,如今這花翌晨官居宰相,權傾朝野,他二弟花翌珩統領幾十萬兵馬坐鎮邊關,他的兩個大兒子一個是吏部侍郎,一個是戶部尚書,這平安王朝說是咱雲家的天下,卻實則幾乎都在花氏一族手裏掌控,兒臣不得不控,不得不防啊。”
太後眯了眯眼睛,右手無意識地撫摸著小拇指夾套上嵌著珊瑚珠子,默了半晌才開口道:“皇兒,那就跟花相國說一聲,哀家最近整日無所事事,聽說他的丫頭乖巧討喜,讓她進宮來陪陪哀家,解解悶子。讓傳話的太監假意漏點兒口風給他們,就說是為你的兩個孩兒挑妃子吧。”
“母後英明,那兒臣現在就去著人傳旨了。”安承帝躬了躬身,退出了永壽宮。看著安承帝繡著五爪團龍的紫金色龍袍在視線裏消失,太後幽幽地歎了口氣。
她這皇兒登基至今已有五年的時間,正是三十出頭的壯年,最想有番作為的時候,隻是這隻憑一己之力想要與權傾三代的花家抗衡,怕是隻會落個兩敗俱傷的結果。而這花家,這花翌晨兄弟父子,對他平安王朝從無二心,如今這麼做,倒真不知是福是禍了。
但是,皇兒的顧慮倒也並非沒有絲毫的道理,這功高蓋主之事,今日花家滿門忠烈尚無大礙,若是哪一日真出了個叛逆之人,倒也真是防不勝防,先有點準備該也不是壞事。不過,這家國大事,還是交給她的皇兒去操心吧,自己倒也真的幫不上什麼忙。
這宰相花翌晨如今也是五十開外的年紀,當年先帝即位之初,他父親病重,他以二十幾歲的年紀,便繼了這相國之位,初時還有幾聲議論,不到一年下來,便再無人敢質疑此事,這花翌晨的能力和花家的勢力由此便可見一斑。但,太後想的不錯,這花家老少真的是難得的忠臣良將,從未有過絲毫反叛之心,隻想著盡心盡力輔佐每一任雲家的帝王,讓平安王朝千秋萬代。但,這帝王之心,最是難測,有時候做的太盡力了,怕倒也是錯處。
花翌晨接了旨,打發人去找花弄影過來,一邊笑著跟傳旨的太監客套幾句,打探下宮裏的意圖。
這傳旨的太監韓順謙是安承帝的心腹,早就得了安承帝的授意,此時便狀似無意地提起,皇帝兩個大些的皇兒這就要到了選妃的年紀,皇後宮妃們都忙著張羅這事,太後年紀大了不想管,這會兒就沒事做,天天隻喊著悶,這才想起滿朝皆言,花相國家的千金最是乖順、討喜,所以想召進宮去做個伴。“不過。”韓公公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對花翌晨說:“出來前太後娘娘還說呢,要說給皇孫們選妃,誰家的閨女又比得了花相國家的小姐呢。”
花翌晨聽完,半晌拈須無語,他知這張公公的話未必就是真意,但如果皇上跟太後真是動了這個心思,甭管目的為何,這事還真就難辦了。若是單純地進宮陪太後她老人家解解悶子,倒也無妨,他那閨女雖說嬌蠻了些,但也不是沒個眉眼高低的。可若是讓她進宮做了皇子妃,她非跟他這個當爹拚了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