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鏡。”
“好名字。”泰和讚了一聲,端著鏡子緩緩走到她麵前。
譚音仰著腦袋,怔怔地看著他走過來,走到自己身邊,然後舉起同心鏡——鏡麵一派粗糙暗淡,什麼都沒照出來。
“哎呀,真的有用嗎?”泰和苦笑著撓頭。
譚音急道:“這個隻有有姻緣的男女才能照出來。”
“好吧。”他將同心鏡遞給她,微微一笑,“我好傷心,我們居然沒有姻緣。”
這當然隻是一句玩笑話,可她當時那麼單蠢,卻沒聽出來,趕緊絞盡腦汁地解釋:“這、這個……可能、可能對天神沒用吧……”
泰和微一愕然,可是緊跟著又笑了,笑得很柔和。
“我知道你是誰了。”他說,“你是新來的無雙神女,天下無雙的工匠。”
譚音點了點頭:“那、那你是……”
“我是泰和,泰和神君,掌管天河星辰。”
譚音想起這些久遠又有趣的往事,唇角的笑意不由更深了。
源仲在前麵,默然半晌,忽然調轉鳥頭,朝下飛去,道:“同心鏡聽起來很有趣,咱們去看看。”
譚音趕緊拉住他:“那個鏡子平時照、照不出人……”
“看看而已。”
“可是下麵有戰鬼……”
“不怕,有我在。”
極樂鳥這會兒快得像脫弦的箭,破開雲霧,幾乎眨眼就可以望見皇陵神道上那一排紅紅白白的花樹,戰鬼將軍的雲霧陣難不倒這隻靈禽,它打著旋兒,輕盈高貴地落在神道上,傲然顧盼道旁的石人石馬。
源仲抓了一綹風尾細細一聞,笑道:“那隻戰鬼不在,走吧。”
譚音是第一次來到挽瀾山皇陵,她對皇陵並不了解,但見滿眼花樹芬芳紅白,遠處青山影影,景色秀麗,與想象中陰暗頹敗的氣象大不相同,唯有東南角那裏陰氣衝天,想必是厲鬼煞魂聚集之處。
源仲雙手合十,默念一陣,很快便有一層淡青色結界籠罩二人周身,他把身子歪過來斜著坐在極樂鳥背上,這樣就可以回頭看譚音了。
“放一層結界,這裏的人發現不了咱們。”
他見譚音入迷地看著皇陵景色,不由偷偷伸出手,一點一點挪過去,小心又輕輕地握住她一片衣角。她就坐在自己身旁,吐氣如蘭,身體上帶著各種味道,木材味、銅腥味、還有清冷的肌膚上的香氣,糅合在一處,比這裏濃烈的花香更令人陶醉。
美人在側,風景如畫,夢耶?醒耶?
他忽然覺著皇陵深處的辛湄一點都不可怕了,姬譚音在這裏,連帶著戰鬼將軍都變得有點可愛。
極樂鳥走得很慢很慢,路上遇見許多小妖怪,長著翅膀的小少年、妖嬈美麗的蓮花女妖、老鼠尾巴從衣服下麵伸出來透氣的老頭兒,一路說一路笑,嘰嘰喳喳地走遠了。
一旁還有青竹林,林中放著玲瓏的白石桌椅,有個漂亮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吃甜瓜,她身後站著一個大漢,兩人不知在說什麼,大漢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好像要被氣暈過去的樣子。
源仲見著那姑娘還是忍不住抖了下,拍拍極樂鳥的腦袋,它走得更快了。
“我能感覺到同心鏡。”譚音扭頭向南方望去,那裏隱隱約約有一行黑瓦長屋,被濃密的樹影遮擋,想必應當是主人住的地方。
她手指微微一彈,不遠處一道細細的金光忽然衝天而起,帶著喜悅的清朗呼嘯聲,如同歡快的小鳥撲進她懷中。待淺淺的金光消散,她懷中忽然多了一塊銅鏡,上麵沾滿灰塵,顯然這一任的主人並不太愛惜它。
譚音憐惜地用手絹將鏡麵上的灰塵細細擦拭幹淨,那暗淡無光的鏡麵漸漸清晰,鏡麵粗糙,像是沒有打磨幹淨似的,那暗淡的色彩裏,隱隱透出細細碎碎的金光,是當年她糅合在內的天河金砂。
“看。”她笑眯眯地舉高同心鏡,“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