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大姐心情不好,不能來招待你,不過二姐的琴聲可是很多人想聽都聽不到的呢。”月采薇淺笑盈盈,但是回首看見呆呆坐在窗邊的月紫蘇時,開朗的眉間籠上隱隱的憂傷。
茗香居少了月紫蘇的穿梭身影,少了她的妙語連珠和明媚笑容,客人自是甚為稀少。除了采薇旁邊的龍湛和韓宸之一桌外,惟有角落的歐陽溟,獨自品茗。
韓宸之靜靜陪在龍湛的身邊,一襲銀色軟甲戰衣,頗為合身,在平日裏穿著亦不顯突兀,反而憑添幾分威武貴氣。不若龍湛外露的俊美精致,高貴優雅,韓宸之是內斂的、沉默的,麵容萬萬是沒有那種俊美的氣質的,有的隻是磨練出的剛硬棱角,還有戰場曆練出的滄桑。少年時也曾擁有明朗清澈的麵容,隻是在殘酷的戰場中磨滅了。隻剩下過於淩厲的飛眉,過於銳利的眼和過於冷漠的唇線。
他是有私心的。悄悄向麵容蒼白的月紫蘇看去,幾乎快要泄出那不能掩飾的情感。要如何向軒王解釋呢,其實之前,他就知道了月家姐妹,雖然,她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他卻在好久好久之前就知道了她們。知道她們的老家江南,知道她們為了那個人而來了京城。知道,她的心中,那個青梅竹馬,那個與自己截然相反的男人,滿身書卷氣的藍子書。但是,要怎麼辦,他已經不能將眼睛從她身上離開了,她的笑容,她的聰慧,她的豔若牡丹。雖然他也曾見過許多美貌的女子,比她更美的並非沒有,隻是,卻無一人有她的神采,她的自信。
那個時候,父親讓他調查藍子書的來曆,他第一次見她,就知道,她是他的劫數。他知道父親的計謀,知道妹妹的傾心,也明白那個滿腹經綸的儒雅男子心中,隻容得下一個她,紫蘇。他可以阻止的,卻沒有。他看著他被設計,理智讓他阻止,可是情感卻不許,若是,藍子書娶了他美麗的妹妹,那她,是不是有那麼一絲可能,喜歡上自己?
然後,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他卻始終沒有勇氣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們在京城能如此一帆風順,三個弱女子卻能撐起這茗香居,若沒有自己在暗中護航,恐怕,事端早已頻發了吧?此刻,他卻隻能苦笑,看著她為了那個男人心傷,形容憔悴。
龍湛把韓宸之的舉動收入眼底,借舉起的杯掩去唇角的弧度。怪不得呢,最近這家夥經常發呆,原來是喜歡上了這個美麗聰慧的月大小姐啦。視線又落到角落的歐陽溟,眉間微折。
歐陽家是擁護三皇子的經濟後盾,歐陽溟十八歲就一肩挑起家族重任,經商手段老練狠辣,無所不用。卻不知他還有這般溫柔的表情,印象中的他一向是帶著微諷的笑的,是為了那個月流嵐麼?心思百轉千折,不過是啜一口茶的工夫。
月采薇把盤中糕點取出一塊,一點一點扯開送入口中,不時注意著月紫蘇的舉動。卻是真正的食不知味。大姐是這般出色的,不是麼,可是那藍子書一旦中舉,就立刻拋下了她,娶了那個帥府千金,是否是因為身份的問題呢?他認為一個平民女子已經配不上自己了麼?那麼,二姐說得對,這個軒王,原就不與我們處於同一個世界,還是離他遠些吧,看到大姐那麼痛苦傷心,莫名的,竟有了一絲倦意,好想回家……
龍湛看著月采薇怔然的臉龐,已隱隱料到她又在為她大姐傷神,正想著,卻見月紫蘇忽然離座,緩緩往屋外走去。
月流嵐的琴停,月采薇更是站起,似要追出去。
龍湛放下茶杯,伸出他修長的手按住了月采薇仍放在桌上的白皙纖手。
“三小姐,外麵正在下雨呢。”他優雅笑著,不去理會月采薇臉上飛起的紅暈。“宸之,你去吧,看著月大小姐,別讓她出事。”
韓宸之起身,也未取傘,大步出去。
月采薇抽出自己的手,握住已走來的月流嵐的雙手,滿眼憂慮。
月流嵐微微歎了口氣,她走到歐陽溟的桌前,“這位公子,我們今日要提早打烊了。”聲音清冷,如她的人般淡然無痕。
“這還是你第一次找我說話。”歐陽溟微笑道。
月流嵐眉間微蹙。
歐陽溟起身,仍然微笑,朝門口走去,卻又忽然回身,“記住,我是歐陽溟。”
終其一生,你都無法逃開這個名字。
我是歐陽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