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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牧楚一路風馳電掣地,但始終沒能追上雷師長的車隊。前麵地勢一片開闊,遠遠地看見鐵絲網圍住一大塊平地,一座四層樓高的指揮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裏就是老場口機場。機場在仙江城南百裏左右,由社會各界捐地捐款、政府組織民工修建,雖然跑道是沙石路麵,但幾經擴建可以起降大型飛機,成為主要的抗日空軍基地之一。也正因為如此,機場及所在縣城頻頻受到日機轟炸,軍民終日人心惶惶,苦不堪言。
走近機場地界,劉牧楚驅車沿鐵絲網圍欄疾馳。
“快看,好像有飛機要起飛。”陳中朝左側一指道。
劉牧楚心頭著急,一腳油門將車直接開到大門口,陳中從一片煙塵之中鑽出來,跑到門崗前去交涉。遠處,一架軍用飛機緩緩地駛向跑道,幾名軍人站在遠處揮手告別,其中一位好像是王團長。
“可能要提前開溜。”劉牧楚心急如焚,等不及失望而歸的陳中上車坐穩,加大油門朝大門衝去。纏著鐵蒺藜的木頭拒馬應聲撞開,門衛回過神追上來,汽車已經怒吼著衝進了機場。
王團長正目送飛機慢慢遠去,回頭遠遠地看見一輛汽車飛馳而來,趕緊拔出了手槍。劉牧楚一個急刹將車停住,飛身下車指著飛機大聲地喊叫:“舅舅,快把飛機攔住,別讓姓關的跑了。”
“牧楚?”王團長連忙衝持槍追來的門衛揚揚手,看看身邊送行的人,趕緊上前將劉牧楚攔住在一邊低聲喝道:“開什麼玩笑,你!”
“舅舅,這是趙叔留下的親筆信!”劉牧楚急忙掏出趙子貴的信,指著機場捶胸頓腳地叫道:“哎,可惜,可惜眼睜睜地讓他逃跑了。”
那架銀灰色的美製比奇18小型飛機已經進入主跑道,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蓄勢待發準備衝刺起飛。劉牧楚和陳中都眼巴巴地看著一籌莫展。
“倒是大掌櫃的字,可僅憑這張紙也不能抓人啊。”王團長草草瀏覽一下信紙,忽然靈機一動,向陳中叫道:“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關方熾下來,但弄不好是要進監獄的。”
“什麼辦法?”劉牧楚急切地問道。
王團長沒吭聲,隻掉過頭微微努了努嘴。他所指的方向有一台手搖式防空警報器,值守士兵拄著槍,靠在不遠處的卡車上打盹。
一旦防空警報響起,除接升空迎戰的戰機,所有飛機不得起飛!劉牧楚沒等陳中反應過來,掙脫舅舅的阻攔跑過去,使盡全身力氣搖動警報器的搖把,機場上空立即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你給老子找死啊。”守衛突然驚醒,持槍衝了上去。
警報一響,原本秩序井然的機場一片大亂。指揮塔忙著通知飛機返航,地麵部隊迅速組織防空,消防隊啟動消防車,救護車準備急救傷員,其他人員惶然四顧,拿不準要不要向防空洞裏撤離。
機場在獨立師轄區,但由空軍部隊管轄。劉牧楚這下惹了大麻煩,雖然王團長及時出麵作保,依然被雙手反剪帶去機場護衛營的值班室。陳中一個勁解釋卻無濟於事,值班室內一片鬧騰,門外忽然傳來氣勢洶洶的吼叫:“誰謊報軍情,老子要找你們基地長官。”
是雷師長的聲音。飛機已經回到停機位,乘客全部下了機。
“師長。”王團長趕緊上前敬禮。
“這是怎麼回事?”雷師長看了看綁在椅子上的劉牧楚,怒氣衝衝地喝道。
“關方熾有漢奸嫌疑,劉董事長冒死拉響警報召回飛機,還請雷師長贖罪。”陳中見王團長不敢說話,趕緊上前一步解釋。
“呸,簡直胡說八道!”雷師長劈頭罵了過去。
“師長息怒,先看看這個。”劉牧楚向舅舅努努嘴,王團長連忙從他褲兜裏掏出趙子貴的信。
“這……,這絕對不可能?”雷師長匆匆瀏覽著,拿著信的手禁不住微微顫抖。為了養活獨立師,他可以縱容部下投機倒把、坑蒙拐騙,哪怕偷偷地印製偽鈔,但有一個底線——絕對不能和日本人攪在一起。然而,按信上所說,關方熾導演了軍餉案,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日本間諜。如果信是真,這不狠狠地打了他的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