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鬼老。
風宇沒有想到,最終荒蕪神墟還是把鬼老交給了他。但他又如何能再如從前一樣,從容地與鬼老合魂?
他辦不到。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他對著天空大聲說,“我與他,已然恩斷義絕。”
沒有人回答他,隻是那四道雷鏈突然間纏繞在了青岩神偶的身上,融入了它的身體,然後,如同四隻細臂一般拉動著鬼老的身體,向著青岩神偶緩緩而去。
“我與你,本無什麼恩義。”鬼老的身體在空中緩慢移動著,他的目光卻盯在風宇的身上,緩緩開口。
“隻是我仍存著希望,仍覺得隻要我還存在,便能有自由的一天。”他說。“所以我才答應他們,用這來贖我的罪,買我的命,延我殘魂。”
“這一切,與你無關,隻是我為了我自己而做,你也不用有什麼負擔。而且雖然你可以使用這力量,但終不算是我在助你……”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便被四道雷鏈拉入了青岩神偶之中,漸漸與青岩神偶融為一體。刹那間,青岩神偶的雙眼暴發出一道光芒,身子猛地立了起來,一道衝天的光芒自它體內發出,將它籠罩其中。
那光直上九霄,刺入了天幕之中最深處。
狂風呼嘯,吹得風宇睜不開眼,隻能緊緊閉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切重又平靜了下來,風宇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風已經停了,雲也已經散了,那些遍布天空的雷,以及鋪滿大地的裂痕都已經消散不見,仿佛它們的存在也隻是風宇的一場幻覺。
荒蕪神墟重又寂靜了下來,那遠方天際的朦朧也已經不見。
隻有青岩神偶,依然立在風宇的身邊,散發著某種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氣息,充滿了驚人的壓迫力,但卻向著風宇俯首,以無言的動作來表達自己的忠誠。
它的身上,隱約有四道微弱的光芒,如繩般纏在它四肢與身體上,似乎就是那四道雷之鎖鏈。
鎖鏈中央,青岩神偶的胸膛處,有一個淡淡的身影,隻有模糊的輪廓,但可以看出是個人。
那便是鬼老?
荒蕪神墟知道自己再難接受他,便將他化成了單純的力量,打入了青岩神偶的身體,來加強青岩神偶的力量。
如此,自己役使青岩神偶,便也算役使鬼老,但又不必真的與鬼老有什麼接觸、交流,不必再因此想到那一段痛苦的回憶,與被背叛的憤怒。
“多謝。”風宇站了起來,看了看天空,然後再次深施一禮。
他並沒有試驗青岩神偶的力量,因為在這一片無邊無際的世界之中,他也試不出青岩神偶真實的力量。但他明白,既然荒蕪神墟將它交給了自己,就說明它的力量,足以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那便足夠了。
他抬頭看著青岩神偶,伸手在這巨人的腿上輕輕拍了拍:“一會兒就看你的了。”
一笑間,他離開了荒蕪神墟,於那現實世界的山嶺中,飛掠向前。
斷情峰之下,秘道之外,七位高手的武技輪流向著那偉岸如山的身影擊去,但都被那柄如山的大劍攔下。
他們一個個麵色陰沉,眼中流露著對同伴的不滿,但卻誰都不開口說話。
他們都是當世一流的高手,每個人都是坐鎮一方的宗主,生命對他們來說是無比珍貴之物,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為了他人的利益而將這珍貴之物輕易舍棄。所以交戰半晌,雖然幾人都說要全力以赴斬殺厲鎮嶽,然後追殺風宇,但卻並沒有任何一人真的全力以赴。
他們都不想成為那隨厲鎮嶽而去的“一兩人”之一。
但又都希望自己之外的別人會熱血衝動,充當犧牲者。
這一點,厲鎮嶽似早就看透了。此時他麵帶微笑,雖然不住喘息、咳嗽,但卻依然精神抖擻,控製著那如山大劍,擊潰敵人一道道武技。
他知道,即使自己存了拚死之心,若對麵七人不想拚命,他也帶不走任何一人,甚至連擊傷他們都做不到。但他求的,本就不是轟轟烈烈而死,而是以自己的命換弟子的生機。他知道再過不久,自己將耗盡命力而死,而這七人卻將毫發無傷地取得勝利,但他不在乎。
“厲鎮嶽,你這是何苦?”十殺宮宮主不忘誅心,冷冷說道:“你死之後,我們七人聯手追殺龍闊,他一樣難逃一死。”
“龍入大海,你又能奈何?”厲鎮嶽不為所動,反而大笑。
“今日我以一人之力,阻擋當世七大絕頂高手,足以令我名傳天下!”他大笑著說。“而你們七人的惡名、臭名、醜名,亦將傳遍天下!”
笑聲戛然而止,因為一口鮮血湧了上來,他再難挺住,隻能任它自口噴出。
“時候到了。”華非冷冷說道,緩步向前。
他要親手取了師兄的性命,如此,才能心安。
“我也覺得,時候到了。”
一個聲音響起,八人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