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總有我們的一塊地兒吧
黃佟佟
第一次見到“陳麒淩”這三個字,是在一個同事的辦公桌上。那本雜誌有一個糖果色的封麵,上麵最大的名字就是陳麒淩。我遲疑了一下,翻完了她那篇小說,看完,就對編輯說:能不能約到這個作者。編輯告訴我:本來就是我們的作者啊,不過好久沒給我們寫了。我說:那就跟她好好約一下。
那一年,我剛換了工作,之前在一本時尚言情雜誌幹了快10年,隨後就去了這家言情時尚雜誌。據說這本雜誌在言情小說界挺有名的,但我去的時候,已呈頹勢,沒辦法,電子大潮,形勢逼人,我在這本雜誌裏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在厚厚一疊稿件裏選出八篇來。這任務每次看似清閑實際繁重,因為好稿真的不多。所以,從此以後,我可以鬆一口氣,隻要看到“陳麒淩”三個字就可以直過不看直接簽發,因為我知道她就是一個質量的保證。
那是一個對自己的文字有承擔的人,她永遠高出同業幾個level,在那堆油光水滑、華麗無比的文字裏,她的一字一句都閃著靈光,那些字真摯,紮在深土裏,是從地裏長出來的穀子、辣椒和火龍果,是杜鵑,是田野裏成片成片的紫雲英,什麼都有,有輕靈的,也有老辣的。她可以寫一對夫妻至死不渝的愛情;也可以寫一個老中醫的《買春》生涯;她寫老年男人那焦灼的欲望,“那條蛇不吃不喝也能回生,那條蛇見風就長,長勢驚人,那條蛇盤踞在他的腳下,懸掛在他的梁頭,嘶嘶地吐著火火的芯子”;她寫年輕男女惆悵而絕望的告別,“他道別,一路跑走,回了好幾次頭。她不要再看他的背影,插著口袋挺直脊背疾行,隻知與他背向,不知前方何處。忽地想起方才的對話,‘不是相思,是什麼呢’。低下頭,細細的絨毛似的雪星兒,正落在她鮮紅的靴上”。她的文字很怪,看起來既不像往自己肉裏紮刀子的純文學,但也絕不像淌著奶流著蜜的小清新,她從來不用什麼奇絕的詞,也不玩那些晃花眼的花拳繡腿,隻一心一意真心實意地使著她自創的那套寫意拳法,每個詞每一句話都用得力道剛好,恰到好處、幹脆利落,可每次低回之際又是那樣的情意綿綿,每一招每一式都準確而有力地擊中了讀者的心,所以在沒有任何宣傳的情況下,她慢慢地收服了無數粉絲的心,硬生生靠的是一篇又一篇的文字。有人會一個字一個字敲下她在雜誌上的文章分享同好,有人會寫信給她說自己的故事。他們是陌生人,他們不知道她在哪兒,不知道她長什麼樣,不知道她年華幾何,但他們就是那樣執著地信任她、熱烈地愛戴她,隻因為她那一筆靈秀的好文字——這讓她成為一個有百度貼吧的寫作者,在這個人人作秀的年代裏,是硬底人身上才會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