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林立德也從未給林家成過過生日。
雖然他清楚地記得林家成的生日,但那不是因為一個新的生命誕生,而是因為一個珍貴的生命的消失。
在時間的打磨下,那份痛苦的思念漸漸鈍化成一道傷疤,可是他卻對痛苦早已習慣,不願意再去觸碰那塊傷口。
他習慣把自己拋進繁重的事業中去淡忘生死兩隔的無奈,卻忘了他這樣的行為無異於剝奪了本該屬於林家成的父愛。
在林家成的白色書桌上,有兩張照片,一張是他自己打籃球的樣子,在照片裏,他高高躍起,好似要掙脫一切束縛撲向天空。
另一張,是婉柔身著長裙,手捧鮮花的照片,她那雙溫柔的眼睛看著鏡頭,充滿了愛的柔情。
林立德第一次注意到,林家成的眼睛很像婉柔,雖然多了肆意和灑脫,但是眼睛的眼色同樣是溫柔的淺棕色,好像夏日的海南白色沙灘上的椰棕。
他拿起林家成的照片,仔細端詳著照片裏的少年。
照片裏的少年那麼渴望自由和天空,或許因為他的母親就在天上,而他隻是想要飛到天上,撲進母親的懷抱。
林立德在商場裏廝殺了半生,他累了,驀然回首,發現他不僅僅虧欠了婉柔,還虧欠了他的孩子那麼多的廣懷和愛。
“金錢堆砌起來的世界,在縫隙裏隻有空虛。”林立德低聲說道,他輕輕一笑,對睡夢中的林家成說道:“你的小女朋友,她看得比我遠。可憐我為了一堆破銅爛鐵,把真正珍貴的東西丟在過去的時間裏了。”他抬起頭,看著妻子的照片,心裏漫開了一片溫柔:“婉柔,我現在彌補,還來得及嗎?”
照片裏的女子笑得燦爛,好似用笑容在鼓勵他一往直前。
在他事業最灰暗的開端,就是她的笑容一直支持著他前進。
在最難的時候,他口袋裏隻有一百元,但是公司賬目上有一筆一百三十萬的虧空,因為他被騙了。
他用這最後的一百元買了一束花,帶回家,他告訴了婉柔一切。
“請你離開吧。”他把花送給了婉柔,不是求婚,卻是分別。
但是婉柔並沒有離開,第二天,她拉著他來到了民政局,向他求婚,那是他這一輩子最感動、最刻骨銘心的時刻。
他們在那一天告別了戀愛,結婚了。
後來,他咬著牙挺過了最難的時期,攜手婉柔,帶著公司一步步走向輝煌。
他說過,等婉柔生產以後,要給她補上一場最盛大的婚禮。
婚禮如期舉行,新娘卻已不在。
婚禮結束之後,他在空無一人的宴會廳裏抱著婉柔的照片哭了一晚。
過去的痛苦,直到現在依舊痛入心扉,可他的心漸漸磨出了厚厚的繭能夠承受這樣的痛苦了。
他也該放下過去,他不能讓痛苦的記憶繼續摧毀他的生活,也不應該讓林家成和他一起承擔本隻屬於他的痛苦。
林家成把手伸出被子,翻了一個身麵對著林立德,他好像夢見了什麼美好的事情,嘴角勾起純真的微笑。
“清秋,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