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耀祖眼見得中村的軍刀一步步逼近寒山先生,他心裏有一個小算盤,不想讓寒山先生死,因為寒山先生有個兒子在重慶,留他一命或許以後有用。
甄耀祖叫道:“老倔才滿嘴噴糞,來人呀,將他扔到場邊的糞缸裏,讓他嚐嚐糞的味道!”
上來二名保安隊員架住寒山先生胳膊,將他往糞缸邊拖。寒山先生奮力掙紮,雙腿在場地上拖出二行淺淺的拖痕。可憐耿直倔強的寒山先生被撲嗵一聲扔進糞缸,在糞缸裏撲騰掙紮,身上頭上沾滿了糞便草紙,好不容易雙手扒缸沿喘息,臭不可聞。
甄耀祖咬牙切齒地低吼:“老東西你不想死就老老實實在糞缸裏呆著!”
人們開始不安分,開始躁動,不易察覺地慢慢向中間靠攏,變得緊密了,人與人之間的間隙變小了,並且逐漸向前麵逼近,大有突出包圍圈了架勢。
中村感覺到了此中無形的壓力,他心裏泛起一絲恐懼,覺得此種力量是巨大的,如不加以鎮壓勢必會淹沒自己。其實追查鬆本的死因對他來說也無所謂,鬆本死了也就死了,像鬆本那樣不明不白死在中國的日本人大有人在,至少還知道鬆本是為了甄二丫而死的,也算死得風流了。上峰追問起來就說鬆本是新四軍殺死的,反正新四軍殺死的日本人也不在少數,多一個鬆本也無所謂。然而甄家灣人膽敢殺鬆本必須鎮壓,否則那氣勢如烈火般燃燒起來勢不可當。
中村拔出手槍,對天砰放了一槍,狂叫著:“統統趕進廟裏去!”
日本兵和保安隊用槍托、刺刀和鞭子驅趕人們,推推搡搡將人們往破敗的關帝廟裏驅趕。有人企圖與兵們抗爭,兵們就用刺刀往人們身上戳,還有的兵幹脆對著天空砰砰地放槍,逼著人們一步步向廟裏退去。
人們全數被趕進了破廟,土場上隻乘下幾名日本兵和大群保安隊,他們端槍對準破廟,不準許人們破門而出,等待著中村的命令。
唯有綁在樹上的阿四和扒在糞缸裏寒山先生還在廟外,目瞪口呆地緊盯著廟門,靜等事態發展。
中村獰笑著,指揮兵們將堆在土場邊的幹蘆葦搬到廟門外,點火焚燒。連綁在樹上氣息奄奄的阿四都看不下去了,破口大罵:“你們這幫強盜,你們這幫強盜嗬!”
寒山先生泣不成聲:“滅絕人性,滅絕人性嗬!”
烈焰騰空時,屋裏的人覺得大難臨頭了,已經到了最後時刻。等待下去,就像待宰的羔羊,隻有死亡的可能,拚命衝出去,償有一線生機,縱使同樣是死,也死得剛烈。關在廟裏的大多是老人小孩,還有為數不多的年青婦女。濃煙籠罩屋內時,他們再也憋不住了,在不停的咳嗽聲中,幾名年青婦女發一聲歇斯底裏的呐喊,就像倒入沸水鍋的黃蟮樣躥了出來,哄一聲撞破破敗的門窗,從廟裏衝了出來。
人們向兵們衝過去。環兒一馬當先,怒吼著撲向中村。中村手中的槍冒出一股青煙,砰一聲擊中環兒大腿。環兒彈跳一下,應聲倒地。
人們目睹環兒倒地,愣了一秒鍾,突然醒悟過來折轉方向,向四野裏逃跑狂奔。兵們手中的槍響了,子彈乒乒乓乓向逃跑的人們射去。盡管人們四散逃跑目標分散,盡管有的保安隊員不忍心射殺同胞,槍口對準天空或者空地射擊,甄家灣人還是一個個倒下,或死或傷躺倒在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