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曾提出過對知識的鑒別。他說有些知識是無聊的、無用的、無趣的,這樣的知識荀子有一個判斷,叫“不知,無害為君子;知之,無損為小人”。你知道了這樣的知識,並不能夠因此成為君子,你不知道這個知識也不會因此成為小人。有的知識對你的人生一分都沒加,又何必耗費精力和時間呢?
在知識之外有一種更重要的東西
實際上,在知識之外有一種更重要的東西。
《列子》裏麵有篇文章叫《兩小兒辯日》。兩個小孩辯論說,太陽早晨離我們近,還是中午離我們近。兩個人各有根據,便去問孔子,但孔子沒法判斷。於是作者就借小孩的口吻諷刺孔子:“誰說你知識多?”作者大概是想,隻要否定孔子的知識多,那就否定了孔子的價值。
這個思路顯然是錯誤的。在人生知識的考場上,誰能站到最後?比如,複旦大學自主招生出過一道題,老師對學生提一個要求:“你現在問我一個問題,必須滿足兩個條件,第一是要我回答不出來,第二是你必須要有標準答案。”有一個聰明的學生馬上問:“老師,你知道我祖父的名字嗎?”這告訴我們,知識可以把任何一個人打倒。
這就要思考另一個問題了:決定孔子境界的不是知識的總量,而是另外一種東西。孔子自己早就說過:“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我有知識嗎?不,沒有。蘇格拉底也曾經說:“我比別人多知道的那一點,就是我知道自己是無知的。”他們說這些不是謙虛,隻不過說出了一種真相。麵對世界的無限,我們短暫生命裏的知識可以忽略不計。所以,我們應該應允自己無知,也應該寬容別人的無知。
但是有種情況是不能寬容的,那是什麼呢?沒有良知。
沒有知識可以被寬容,沒有良知不可以被寬容。我們遇到標準化的試卷,回答不好沒有問題,但是如果良知判斷、是非判斷、善惡美醜判斷出了問題,那就是大問題。
我講一個故事。有一位父親發現15歲的女兒不在家,還留下一封信,上麵寫著:
“親愛的爸爸媽媽,今天我和蘭迪私奔了。蘭迪是個很有個性的人,身上刺了各種花紋,隻有42歲,並不老,對不對?我將和他住到森林裏去,當然,不隻是我和他兩個人,蘭迪還有另外幾個女人,可是我並不介意。我們將會種植大麻,除了自己抽,還可以賣給朋友。我還希望我們在那個地方生很多孩子。在這個過程裏,也希望醫學技術可以有很大的進步,這樣蘭迪的艾滋病可以治好。”
父親讀到這裏,已經崩潰了。然而,他發現最下麵還有一句話:“未完,請看背麵。”背麵是這樣寫的:“爸爸,那一頁所說的都不是真的。真相是我在隔壁同學家裏,期中考試的試卷放在抽屜裏,你打開後簽上字。我之所以寫這封信,就是告訴你,世界上有比試卷沒答好更糟糕的事情。你現在給我打電話,告訴我,我可以安全回家了。”
這封信說明,一個人在知識的試卷上可以犯錯,甚至不止一次犯錯,一輩子犯錯,我們到老了都是無知的,但是在良知問題上,可能犯一次錯,我們就萬劫不複了。所以,比事實判斷更重要的是價值判斷。我們做不到什麼都懂,但是做人要有良知。
今天中國社會的一個問題就是缺乏判斷力。中國教育的一個問題就是缺乏文化素養。比如,為了抵製日貨,很多年輕人走到大街上砸同胞的車,甚至傷害同胞的身體。為什麼一個帶著良好愛國熱情的人,會去做妨礙國家、損傷中國人形象的事?他們缺少的是什麼呢?良知。
知識就是力量,但我要告訴大家,良知才是方向。我們常常說落後就要挨打,我還要告訴大家,野蠻也會招打。
(邱寶珊摘自《解放日報》2015年4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