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讓太醫進貴妃產房吧?
墨帝猶豫著看向王太醫。
“臣隻是聽說,也從沒試過?”王太醫磕頭如啄米,見墨帝要怒,“臣聽說民間有個李名醫,最擅此術,號稱李一針,凡疑難雜症,一針可愈……”又磕了個頭,“萬歲不如請他入宮試試?”
“大膽!”廉淑妃怒喝道:“姐姐的產房也是那些鄉野莽夫隨便進的!”
王太醫用袖子緊擦額頭的汗,連連磕頭告罪:“臣知罪……”
“臣也聽說過李一針……”徐太醫磕頭,“不過,他好似半年前就神秘地失蹤了……”
“罷了、罷了……”墨帝揮揮手,“民間遊醫,居無定所,這一時上哪去找?就算找了來,怕也來不及!”
如果能及時找來,他倒是不在乎李一針是不是個山野莽夫,事後殺了就是。
“那兩個穩婆呢?”見眾人鴉雀無聲,墨帝又問嬤嬤道:“也不會針灸嗎?”
蔣嬤嬤磕頭:“奴才這就去問……”
不等她起身,早有宮女進了東偏殿——姚貴妃的產房。
吳嬤嬤、韓嬤嬤連連磕頭,直說不會針灸。
韓嬤嬤又磕頭道:“貴妃娘娘已好長時間沒有宮縮了,下麵血流不止,萬歲再不想辦法,怕是母子都有危險。”
揮手示意她們進去照看姚貴妃,墨帝又問眾太醫:“……除了針灸,眾位愛卿還有什麼辦法?”
眾人的臉幾乎貼到了地麵上。
廉淑妃目光閃了閃:“如果用虎狼之藥,會有什麼後果?”
徐太醫磕頭:“……那要看萬歲想保大還是保小,臣才敢下方。”
當然是保小了!
天家的子嗣第一,墨帝剛要開口,猛想起姚貴妃是太後的親侄孫女,這事兒他還真不好一個人定,就看向魏公公:“去傳母後了嗎?怎麼還沒到。”
“……小喜子已經去了多時,想是快來了。”魏公公說著,又問:“要不,奴才再遣個人去瞧瞧……”
墨帝不耐地揮揮手,魏公公衝身後的小公公遞了個眼色,那小公公匆匆走了出去。
廉淑妃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有如妖冶的曼陀羅綻放。
“萬歲……”見墨帝久久不語,徐太醫磕頭道:
“貴妃娘娘產難且又胎位不正,就算用虎狼之藥,也未必能如人意,鬧不好,還是會母子不保……”偷睨著墨帝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說:“如果萬歲想保小不保大,臣還有一法,宮廷裏也有記載……”見墨帝目光閃閃地看著他,徐太醫膽子就大了些,“仁帝十年,淑媛娘娘胎兒橫位難產,當時的太醫院使候大人諫奏割腹取子,得六皇子衡王……”
這就是人常說的殺雞取卵!
話音一落,廳裏的人倒吸了口冷氣,一時間竟無人敢附和。
“這……這太殘忍了……” 良久,廉淑妃撲通跪倒:“萬萬不可……” 又拿帕子拭淚,“姐姐為人和善,賢良淑德,從沒做過什麼惡事,為何卻要遭此報應?”
她聲音嗚咽低婉,微低的風目卻在不停地轉動,暗暗咬著牙齒:
大的活不成,小的也不能活!
“朕也不舍得如此……”幾聲嗚咽,聽得墨帝心都要碎了,他伸手把她拽起,“愛妃平身,一切等母後定奪。”
正說著,門口太監高呼:“太……後……駕……到!”
正要起身的廉淑妃又軟軟地跪了下去,墨帝一怔,下意識地站起來。
雲初扶著太後緩緩地走進來。
“……這是做什麼?”
見墨帝還牽著廉淑妃的手,太後臉色一寒,這一路上,她已聽說,姚貴妃昨晚遣人給懿祥宮傳信,被侍衛以禁夜為由,擋在了朝陽殿裏,她剛得了董國公的密報,朝陽宮統領魏番暗中已投靠了大將軍。
此時看到廉淑妃惺惺作態,太後怒氣止不住地一陣陣上湧,勉強維持著臉色平靜。
“母後別急,先請坐……”
若有所思地看了雲初一眼,墨帝潛意識地鬆開廉淑妃的手,上前攙扶太後坐下,扭了頭給魏公公打眼色。
魏公公忙跪爬半步,把姚貴妃的情況說了一遍,又說起太醫們提出的保大保小問題:“……萬歲正猶豫不決,等著您來定奪。”
保大還是保小?
太後皺了皺眉,皇家的規矩無可爭議,都是保小不保大。
可如今形勢不同,姚貴妃是姚家人,如果能保住她,就等於保住了姚家。
孩子沒了,她可以再生,就算身體不行,還可以把姚謹接進宮來替她生。可如果隻留下孩子,她已年邁,以廉淑妃的手段,怕是沒幾天這孩子就屍骨無存了。
今天連她自己都著了道,太後不僅對廉淑妃刮目。
反反複複,權衡再三,太後的心意是保大不保小,但這卻和祖宗的規矩相違,當著一地的奴才,她還真不敢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