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錦嵐這才回身,懶懶坐下,端起麵前琉璃盞,盯著那杯中的雪梨百合凝露,轉著杯盞晃了晃,突然舉盞一飲而盡。
然後,他緩緩抬眸,眼神掃向那目瞪口呆瞧著自己一舉一動的如畫:“如此,郡主可還滿意?”
如畫張了張小嘴,看他神色淡漠,深知他定是生氣了,倒是一時語塞,隻呆呆地看著他,眼底蓄滿了淚水,端得無比委屈。
寧王皺了皺眉,上前一步,朗聲道:“三哥,如今這廳裏,坐的都是自家人,三哥又何必因了一個婢女之事,生氣呢?”
慕容錦嵐放下手中琉璃盞,冷然的眸子中劃過一絲不耐,勾唇一笑:“寧王此言差也。孔夫子曾言:夫禮!天子愛天下,諸侯愛境內,大夫愛官職,士愛其家,過其所愛,是曰侵官。”
寧王麵色一僵,心道這三哥的性子,這幾年倒是愈發難以捉摸了。
隻是他少年心性,想著過去的交情,並未放在心上,揚眉笑道:“三哥所言極是!倒是阿輝年少無知,擾了三哥教訓婢女了!來來來,我自罰一盞梨花釀!給三哥賠禮!”
慕容錦嵐見他舉盞掩麵,一飲而盡,也不勸阻,隻溫言道:“阿輝果然英雄出少年,倒是好酒量!”
寧王受此讚揚,麵色微微一紅,到底少年心性,不無得意,拱手道:“久聞三哥簫聲一絕,不如就由三哥吹湊一曲,讓畫兒吟唱、雲裳和舞,方不負這月夜良辰,如何?”
因了剛才郡主嗬責雲裳一事,那些本來觀望的洛陽貴胄,早已識相地散去了底樓,如今這二樓畫舫上,倒確實隻剩了他們這幾個有親情關係的人,其餘的,便是那守在一旁的幾個侍女暗衛。
因此,寧王這一提議一出,慕容錦嵐倒是不好明拒,隻隨手取出腰間那管白玉長簫,湊向唇邊,凝神畫舫之外的皎潔月色,試了兩個音,便低低吹了起來。
那如畫本來不快的心思,隨著他簫聲初起,倒是平息了不少。
對上他慵懶斜斜躺在那裏的身姿,更是心跳加速,麵色如燒。
少女心思,不由興起。
美目流盼間,竟是毫不做作,便隨著那首《夏夜明月曲》,漸漸行雲流水般地吟唱起來。
歌喉婉轉,夾著少女嗓音裏特有的空靈,一時引得四周遠近畫舫都漸漸靠攏了來。
雲裳掃眼,看著那寧王手中銀箸敲著琉璃盞,兀自擊節打拍子的手,那眼底毫不掩飾的欣賞,自然不甘落後,也緩緩走到廳中,略一凝神,水袖飛揚,足尖輕旋,如月夜洛河水澗幽靈般,騰挪跳躍,輕靈如蝶地舞了起來。
一曲即罷,四周隻聞水聲潺潺。好一會,才有雷鳴般掌聲,圍著這艘畫舫漸次響起。
不知周圍何人起哄,竟是有人高聲嚷道:“簫聲清揚,歌聲空靈,舞姿婉約,再來一曲!”
慕容錦嵐卻是置若罔聞,隻收了玉簫,清咳了幾聲,舉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水,以示婉拒。
眾人叫了一陣子,見畫舫中無人應答,又見那畫舫燈火如晝,奢華無比,舫中之人,當是非富即貴,倒也不敢貿然再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