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子啊,都說近鄉情怯,我回來這與你一起住過的宅院,怎地如此心疼呢,是想你了罷,我這不是回來了,還怪我嗎?”
是夜青階石板瀟瀟雨歇,油紙傘下青衣如畫,霍恩啟一壺杏花好酒獨坐窗前,想起這陽城二十幾年前的隆冬新雪。
“這外麵陰風刺骨,偏又撞了邪似的在這江南好景飄雪,官爺也該歸家了,出來這麼久,家裏沒人惦念嗎。”
“家中無人,隻是深宅大院養些活物罷了。”
“官爺莫要這般糟踐人,都是爹生娘養,怎就進了將軍府遭了這非人的誹謗?”
“那小娘子可願隨我歸家,把那慣冷了的院子溫上一溫?”
“官爺,羞要無禮。”
“你這梨園的班子可有五年了。”
“不曾有,官爺錯記了。”
“人言道伶官九流,你這院子可有穢蠱之物!”
“不曾有,絕不曾有,兄長商絡通達,小伶才能在此搭台唱戲,戲娛父老,這班子唱了兩年多,不曾有過歪斜之念,官爺該是知道的咿呀。”
“那為何我每每離家上戰場,便覺魂竅不守,惶惶終日,今日.你倒是給我好好說了,你這梨園子到底是給人下的什麼蠱,叫這滿城的有心之人不得安生。”
“官爺,你,說笑了。”
“將軍啊,早卸甲,故園離人歸,清明雨霡霂,咿呀,縱也春風也斷魂,朝暮盼誰回。”
“你寫的唱詞?”
“官爺聽著可還行。”
“我聽了,便作數。”
你可知那夜你的一聲咿呀浸了我的骨髓,許下我半生流離。
誰曾想一.夜春風苦短,種下那輪回苦果。
好想再聽你一局太平梨園戲,哪怕結局依然是君別霸王姬。
如今怕是相逢一場大夢起,醉是夢中屬君意。
“戲子,可曾動情。”
陽城是幾天幾夜的梅雨季節,第二天一早霍恩啟蹲在梨園後院的一口枯井,抽著旱煙。
吳世許把花沫安頓在暫住的客棧,一個人想來這梨園再仔細的看看。
昨日偶遇的長者站在白牆青瓦之間,麵對著一口枯井黯然銷魂,自然讓心思縝密的吳世許晃了神。
老人家身姿挺拔,看得出是習武之人,這幾天這陽城內外多了些穿軍裝的部隊,要說這太平的小城,又算不上軍事要塞,平白來了軍人,多半是哪個重要的人物秘密到來。
想起來這兒之前花沫給他講的小叔叔和軍官的故事,吳世許看著梨園院中睹物思人的老翁,好像一下子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老先生要尋覓的故人,可曾在這梨園之中?”
吳世許一番話驚擾了回憶裏的霍恩啟,他恍惚中的一瞥,眼中竟看到了當年的一席紅衣。
“你是?”
“在下吳世許,陪著家人來這陽城探親,昨日我們在石板路那裏見過。”
“哦,是你們啊,女眷呢?”
“在客棧休息。”
“哦,那就好。”
吳世許驚愕,“老先生認識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