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淡淡的憂傷,看著Liz,但是她並不想要Liz的回答,而繼續說道:“直到多年以後,我自己也成為了母親,多少才釋然了,因為那時,我抱著身體逐漸冰冷的女兒時,更多的不是悲傷,而是慶幸,慶幸她不用在人世間遭受生活如此痛苦的折磨。”
王夫人釋然的笑著,王夫人已經好久沒有回憶起這麼多的往事了,仿佛一切都發生在昨天,曆曆在目。王夫人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把這些事情都忘記了,原來並沒有,她隻是自己以為她忘記了。
思如泉湧,王夫人的眼光中出現了零星的閃爍,繼續說道:“我爸爸帶著我一路乞討才終於到了城鎮,城鎮裏麵的情況要比村裏好很多。原來很多難民都進了城,城裏的政府和一些心底善良的富貴人家每天都會搭起粥棚,給人們施粥。我爸爸帶著我走到一家粥蓬前,我們感覺已經身體發飄,快要暈過了。那時候,有個年輕的男人給我我們父女一碗粥,他看著我虛弱的父親,把我父親扶到棚子裏麵的椅子上,親自一口一口的喂我父親喝粥。我當時滿心感激,仿佛自己已經成了仙,沒有了餓的感覺,滿臉的淚水,看著那個男人的一舉一動,心裏想著,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一個人,這是我的恩人,無論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說道動情的時候,王夫人的眼裏閃著淚光,但是淚中帶笑,她帶著幸福的笑容說道:“他很細心,也很有耐心,不善言語,默默照顧了我們父女好些時日。逐漸我才知道,他不過是趙家老爺已故掌櫃的兒子,不過趙家老爺心地善良,一直把他當親兒子一樣養著。他為了給我們父女找一個條活路,去和趙家老爺說想留下我們父女給趙家做工,沒想到趙家老爺倒是真的同意了。”
王夫人說著那個男人的時候總是幸福滿滿,這樣的表情不用演繹,情滿四溢。王夫人看著客廳天花板上的吊燈,朦朧的燈光灑在這碩大的大廳之中,王夫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六歲的時候,又回到了那個男人的身邊,滿臉溫存,小女人一樣的依足。沒有今天的新加坡商業王國,沒有什麼叱吒商場的女商家,沒有什麼高深莫測的女人,隻有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天真的看著那個男人。
“我爸爸被安排在店裏做長工,而我則被安排在趙家老夫人的房裏伺候,老婦人吃齋念佛,心底善良,時常叫我認字。看我還算聰明懂事,還叫了那個男人叫我寫字、算數。時間荏苒,我們倆便好上了,沒出一年,他便主動去找老夫人去求了我,要老夫人為我倆做主。老夫人可憐我,竟然真的把我許配給他,還說我成了親之後還可以在她房裏伺候。這對我來說真是天大的好事,那個時候我想我這輩子真是值了,怎麼會碰到這麼好的男人,這麼好的東家?真是做夢都會笑醒。”
“我們的婚禮很是簡單,但是我們給老夫人,趙老爺還有我爹磕了頭。紅色的幔帳,紅色的新衣服,我覺得那個時候真是我人生之中最幸福的時刻。結婚不久我便懷孕了,說起來我倒是不好意思了,因為本來應該我伺候老夫人,結果老夫人卻找了一個丫鬟來伺候我。你說,我是有多大的福氣能遇上這樣好的一家人?”
王夫人滿眼的幸福難以掩飾,也不用掩飾。可是,王夫人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下來,仿佛又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可是,也許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我懷孕5個月的時候,災荒越演越烈,已經蔓延到了城鎮。那個時候剛剛成立的政府對這麼大麵積的自然災害真的是束手無策,趙家的生意也越來越不好做。這個時候政府征兵,我丈夫被征了去,本來說一年半載就能回來,還能帶回一些豐厚的傭金,我丈夫本來想著能改善一下一家人的生活,更是為了我們未出世的孩子。”
“沒想到他這一走便再沒了音訊,說是去西邊打越南反擊戰,又說背上去了新疆,又說上了天山。可是這都是聽一些逃回來的人說的,逃回來的人越來越少,我得到的消息也越來越少。孩子還沒有出生,趙老夫人便餓死在自己的房裏。我記得那個時候家裏的東西都悉數變賣,趙老爺帶著幾個未成年的孩子草草為老夫人辦了葬禮,給我們爺倆留了些錢,帶著孩子去了更大的城市,投奔親戚去了。我挺著肚子,行動也不方便,便和我爹一起守著趙家的老宅。”
“我快生的時候,隻有我爹一個人照顧我,連個接生的穩婆都找不到,那個時候我們的小縣城還沒有像樣的醫院,我們也沒錢去醫院,隻能找了當時賣豬肉家的媳婦幫我接生。那個嫂子倒是生過幾個孩子,也死了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