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老實乞丐(2 / 2)

喻子佩站了起來,向那美婦人鞠了鞠躬,大步走了出去。喻子佩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口,美婦人就站起來向石門走去,她走進花圃,直到站在薛嶽麵前,薛嶽才發現她。

薛嶽抬起頭盯著美婦人,目光閃動,他眼裏像是有千言萬語,可是嘴上卻像是上了把一把鎖,一把沒有鑰匙能打開的鎖。

那美婦人原本皺著眉頭瞧著薛嶽,臉上滿是幽怨之色,可當她看見薛嶽失落的表情,她立刻忘了自己,她眼裏滿是擔憂與關懷。

她什麼都沒說,隻是倒了杯茶,遞給了薛嶽。

薛嶽輕輕閉上了眼,然後猛然睜開。神色與剛才已完全不同,眼睛一閉一睜之間,他像是忽然變了個人,好像閉眼那一瞬間,他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已被關在心底。

他又變成了薛大俠。

烈日。狗尾巴草在烈日下搖動。

這裏既沒有杏花,也沒有杏花村的汾酒,隻有三文錢的燒刀子和幾樣豆腐幹。

但這杏花小酒家的人卻不少,來這裏的人隻不過是想在旅途上找個棲息的地方,既沒有人在意這裏的簡陋,也沒人在意這裏的酒,連最挑剔的人到了這裏也會坐下來歇息片刻。

人生不易,旅途艱難,能歇息片刻已非易事,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店裏雖然坐滿了人,卻沒有喧鬧聲,每個人都緊繃繃的坐著,桌上的酒菜也沒人動過,他們雖然都在極力不看別的地方,但每個人的注意力都在窗邊的一條大漢身上,那大漢滿臉絡腮胡,眼裏也像是很焦急的樣子,眼睛不停的瞧著窗外,不停的喝著酒。

忽有幾人打馬而來,那大漢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別人心裏也都揪了起來,但那幾匹馬隻是呼嘯而過,並不是那大漢要等的人,那大漢垂著頭又喝了一杯。

這時忽然有個乞丐走了進來,這裏劍拔弩張,店小二收完錢都不知跑哪裏去了,不然又怎會讓一個乞丐大搖大擺放肆。

這乞丐走到一桌有兩個青衣人麵前,賠笑道:“客官行行好,賞碗酒喝。”

他已窮得什麼都沒了居然還要喝酒,也許就是因為喝酒才會窮得什麼都沒了。

越窮越喝,越喝越窮。而窮這個字總是讓人厭惡的,那兩個青衣人眉頭已皺了起來,那乞丐立刻走開了,做乞丐的總是很會察言觀色。

那乞丐剛準備離開,那大漢忽然大聲叫到:“我這裏有酒,閣下若不嫌棄,就請到我這裏來喝一杯。”

乞丐扭頭瞧了那大漢一眼,立刻笑著跑了過去,道:“別人不嫌棄我就算不錯了,我又怎敢嫌棄別人?”

那大漢替他倒了杯酒,道:“你叫什麼名字?”

乞丐立刻搶過酒杯一飲而盡,像是慢一點就怕喝不著一般,然後他擦了擦嘴,道:“我姓張,認得我的都叫我張乞丐。”

那大漢笑了起來,道:“你的確很髒,你這姓果然不錯。”

張乞丐道:“我這髒別人都看得見,隻因我是一個老實人,我知道自己髒所以才裏外如一,而別人的髒都看不見,隻因他們隱藏了起來,並不是因為他們不髒。”

那大漢瞳孔收縮,道:“這麼說來你豈不是乞丐中的君子?”

張乞丐道:“我並不是君子,隻不過是個老實人而已。”

那大漢皺眉道:“據說江湖上有個老實乞丐,他本是一個腰纏萬貫的富家子弟,隻因太老實了,所以才會變成乞丐。”

聽到“老實乞丐”這四個字,店鋪裏的人立刻緊張起來,江湖中有耳朵的人都隱約聽到過這四個字的。老實乞丐的確老實,你無論問他什麼他都會老老實實的回答,禮尚往來,他問你的話你若不老老實實的回答,他就會想辦法讓你變得老實點兒。

張乞丐歎道:“老實人總歸要吃點兒虧的。”

大漢道:“你明知老實要吃虧,為什麼還要做老實人?”

張乞丐道:“隻因家父從小教導我要做個老實人,我雖不肖,但父輩的教誨卻不敢忘記。”

大漢搖頭歎息道:“無論哪個做父母的有你這麼聽話的兒子,都會對這個世界很滿意了。”

大漢忽然瞪眼道:“隻是你父親屍骨未寒時你就散盡家財,這難道也是你父輩的教誨?”

張乞丐點點頭,道:“我父親教導我‘千金散盡還複來’,要我不要看重金錢的得失,隻可惜我學會了散盡千金,卻沒學會如何複來,這實在是遺憾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