壩水越聚越高快要撐破隘鷂峁人臨時攔截的土壩了,河東邊的無量穀人坐在自己的土地上胡亂地諞著,仿佛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漠不關心,其實他們心裏很明白這壩過不了多久就會不攻自破的。戰鬥的陰雲減弱了,大夥兒聚集在一起像搞著某種遊戲活動,體驗從未有過的刺激感覺。郜三著急了,隻見他扔下手中的武器從河對麵走了過來。無量穀人一動不動地仔細打量著這個穿過陣地的使者,在快要接近無量穀的人群時,他突然嬉皮笑臉地說開了:“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叫幹啥,同用一條河中的水就如同在一個鍋裏攪勺子,磕磕碰碰的事是難免的,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就沒啥意思了。”說著他已走到跟前,隻見他一把撕開煙盒,拿著一把零星的香煙見人就散發起來。
楊人來看著郜三輕蔑地說:“你剛才說要拔我這老狗頭上的毛,現在是不是真的來拔了?”此話立刻引來一片笑聲。郜三立馬上前賠情道歉起來:“好你老,我們這些人說話都口無遮攔已經慣了,話有時說臭了你就不要多心,計較這些那不把肚子氣破才怪呢。”周圍又是一陣亂哄哄的笑聲。“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為了分幾個錢,人從那裏麵爬出來時就知道愛錢了,誰見錢能眼不紅,你們也不能被窩裏放屁——獨吞嘛,分給我們一些是應該的,老這樣僵持下去有啥意思呢。”郜三仍在極力說服對方。“壩快要破了,你們想僵都僵不住了。”人群中有人提醒郜三。“壩破了我們可以再擋它,那樣做就會狗拉羊腸子沒完沒了。”郜三反應挺快的,他有些油嘴滑舌不過有時也很講理。“我就怕你們沒完沒了的。”鍾川說。“我們能做那種事嗎?你也太小看我們了,誰都想活人呢,沒有人願意活驢。”“那你說個數吧,咋分呢?”“對半吧。”“對半不行,雖然水是兩家的水,但你知道我們為這事費了不少周折,這樣分大家難以接受。”“我們不同意對半分,要這樣分的話那就隻能來硬的,到時你們一分錢也別想拿。”無量穀人多勢眾反抗的情緒迅速高漲,一度緩和下來的氣氛因為分成比例的劃分再度緊張起來。
郜三迅速回到自家的隊伍裏與郜大緊急磋商起來。起初郜大堅持對半分的態度不能更改,河水越漲越高眼看著就要衝破堤壩,郜三再次陳述己見:“這壩馬上就要漲破了,如果壩破了再攔擋就費事了,我怕沒完沒了的拖不起。無量穀人因為弄這錢頭都被石油鬼子打爛了好幾個,如果對半分的話他們肯定不接受。這次我們索性忍讓一次,等拿到錢後下次該咋就咋。”郜三的話起了作用,郜大臉子一沉說按你說的去辦吧。郜三又一個長趟跑到河對麵,說這次我們作出巨大讓步,你們兩份我們一份。鍾川征詢大家的意見,大家意見不一,也有人說一份都不應該給。鍾川當即批駁了這種說法,說這是目前雙方唯一能夠接受的分法,啥事能做到讓每個人都滿意那是不可能的,世上也不存在這樣的事。鍾川又一次征詢大家的意見,大部分人同意這種分法。他說:“郜三,我們同意你的分法,錢到手後立馬分給你們,但你必須馬上開壩放水否則後果自負。”
郜三聽到這話後又開始往回跑,邊跑邊大聲高呼:“開壩——放水嘍——”喊聲很響,在空穀中久久地回蕩著。隻見幾個小夥子上前舞動著鐵鍬僅僅幾下河水就衝破堤壩奔流而下,斷流的河床裏水又重新充盈起來,河水將無量穀人與隘鷂峁人隔在河的兩岸。兩岸的人都在靜靜地端詳這奔流的河水,最先流出的水不是很大但相當快,它沿著蜿蜒的河床快速向下湧去。水流越來越大、越來越急,迅速形成規模,洪流中漂浮的浪花隨著水的流動在不停地晃動,它們一同向著下遊湧去。這洪流是人為聚集而成,看似洪水下泄實則與真正的山洪比較起來相差甚遠,沒有激流奔騰巨浪翻滾的洶湧,也沒有震蕩山穀的轟鳴,隻靜悄悄地流淌著,十幾分鍾後一壩水就流失殆盡。小河又潺潺緩緩地流淌起來永不停歇,河兩邊的人看著這穀中的小河,一時間都停止說話也停止吵鬧變得特別安靜。
秋日的溝穀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此刻,陽光還未照進穀中,兩邊的山峰巍峨峻拔,溝穀幽靜冷清。天空淡遠孤高,一抹又一抹的白雲在無限深邃的蒼穹中凝固不動,空曠的穀中更顯雅致幽深。這是一年中僅有的非常短暫的美妙時刻,也許無量穀本該這樣,恒久地凝固在幽靜篤定的狀態中。
山巔上,陽光映照的烽火台猶如金字塔般閃亮。停止爭鬥的人們慢慢散去,他們仰望山巔的烽火台,開始向上攀登。遠遠望去,穿行在山坡曲徑上的人們像遊蛇似的蠕動,看不出絲毫再生躁動的跡象。過了不長時間,陽光射進溝穀照在小河上,河水靜靜地流淌著,千年萬年亙古不變。
2006年8月改定於銀川錦繡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