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這樣,他依然滿足。他不後悔用這樣的手段得到她的人。時間會衝淡一切,來日方長,他會讓晨一慢慢淡忘那個人,他會讓她知道他的好,他的心意,讓她的心裏隻有他。
終於在女子麵前站定,流雲甚至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他注視著她,時間仿佛被放慢千萬倍。燭光柔和恬淡,紅色簾幕掩映間,邪魅男子長身玉立,輕抬手臂,緩緩揭去女子頭上的錦帕。
女子姿容綻露。她微微垂首,如緞秀發挽成雲鬢,麵容晶瑩通透,扇子般的睫毛半斂著,遮住了明澈如湖水的清澈眼眸,投下淡淡的陰影,她紅唇如櫻花,輕輕抿成一彎好看的弧度。流雲恍惚間仿佛覺得,那是她在輕盈的笑。而女子適時抬起的眼簾,卻使他看到那眸光深處的淡漠,平靜無波的淡漠。
流雲凝視容顏如畫的女子,溫柔的喚:
“娘……”子。
“等一下。”
林晨一出聲打斷流雲。她微微抬首,淡淡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垂下長睫。她眉如遠黛,肌膚似雪,比起平日的清透,稍重的妝容在喜服的映襯下,明豔動人。她站起身來,越過怔立的男子,徑自向桌邊走去,邊走邊道:
“儀式還沒有結束呢。”
桌上擺著精致的佳肴糕點,紅木托盤裏,白玉酒具晶瑩剔透。林晨一執起酒壺,白皙的手背稍稍下轉,清酒汩汩落入杯中,酒香四溢,彌散開來。她倒滿一杯,停頓片刻,繼而又去倒另一杯。自始至終,她不緊不慢,少了一份羞澀赧顏,多了一分從容自若。流雲輕然一笑,遂也走至桌邊。
交杯酒,他怎麼會忘記?
女子放下酒杯,對流雲淡淡的笑,燭光下的絕美容顏淡漠平靜,卻並不疏離,她輕輕啟齒:
“三年前是你和婆婆救了我,並且教會我武功,特別是流雲你,雖然你一開始對我並不好,可是後來你總是護著我,我練功不對被婆婆罵心情不好,是你開解我,想方設法讓我開心,生意上的事,你也總是在暗中幫助我,甚至讓冷寒做我的護衛,保護我的安全,現在想起來,真的虧欠了流雲很多,特別是這次,你替我找到落英草,並且為此身受重傷,三年前我能遇見你,我……我很慶幸。”
為何?為何明明近在咫尺,卻仿若遠隔天涯。女子神情悠遠,聲音飄渺得像是漂浮在空氣裏,有那麼一刻,流雲想伸出手緊緊抓住她,卻驚慌失措的發現,她離自己是那麼遙遠,隔著不可觸及的距離。
那距離就像螢火蟲的光芒,卿在彼岸,我在此岸,那光芒在黑暗裏滑行,我的指尖卻無法追尋光點的軌跡。
“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說這些做什麼。若是你沒一點兒出息,我也懶得幫你。”流雲避重就輕,瀲灩的嘴角扯起一抹慵懶的笑意,寵溺的望著女子。
林晨一隻笑不語。
白玉酒杯冰涼如月,交杯酒如同落在地上的影子,清淡落寞。
“你今天很美。”
流雲上前一步,俯身靠近她,在她耳畔輕喃,黑玉般的長發風一般拂過林晨一的臉頰。他並沒有越矩,也沒有再喚她娘子。他隻是單純的想告訴她,她今天很美。隻是,林晨一淡淡一笑,扇子般的睫毛輕輕下闔。
“是麼?”
女子眸光平靜,無聲的滑落。男子接住她,擁她入懷。紅燭垂淚,女子明豔動人的容顏逐漸變得蒼白,紅衣似血,仿若盛開的蒤靡。
“我以為那個人是我。”流雲柔聲道。
林晨一慘然笑道:“我本來是想那麼做的。可是最後一刻我改主意了,我不要你死,你這麼對我,我要你活著,一輩子對我愧疚。”
“為什麼要這麼做?”
女子晶瑩的臉上滲出點點細小的汗珠,道:“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流雲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就像我的兄長一樣,處處保護我,我不想傷害你。可是,我對你隻有感激之情。你救了他,我應該謝你,隻是不想這樣來報答你的恩情,我知道流雲心裏也很難過”,眼淚滑落,林晨一釋然一笑,“可是後來我知道……他快要……死了,所以……我……我想陪他一起……”
流雲輕柔的拭去林晨一嘴角的血跡,他背對著燭光,隱在陰影裏的麵容一片黯淡,低沉的聲音竟透出悲涼的意味:“不是有落英草了嗎,他怎麼會死?”
林晨一搖搖頭,道:“被人……拿走了,寒說他……快死了,我忍不住……偷偷去看他,竟然真的……一絲氣息……也沒有……”
流雲一驚,抱著女子的手臂不自覺的收緊,難道,師父口中所說的大禮……
他抱起林晨一,飛快的掠出了房門,安慰道:
“你別怕,我會救你,你不會死的。”
“……總是這樣……真的……很辛苦……”
林晨一失去意識前,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