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許多事雖然隨著年華的流逝被淡忘,有些事,卻在某些有心人的腦海中,烙下了永遠不會磨滅的影子。
二十年過去了,有人依然故我,有人卻因特殊緣故不但麵容非昔,且還隱藏了姓氏喝來曆。
深秋,初更一鼓。碧空如洗,萬裏無雲。
在秦嶺之南蠻荒區裏,一座無名峰巔上,有個兩丈大小的洞穴,洞旁古樹參天,樹下地麵上,盤坐著一個人,丈餘外有匹雄健的龍駒。
胡承奇痛失拜弟悲慟之餘,盤坐地上,思潮起伏,難以入靜,所幸他身具佛門,在一陣靜心用功後,終於克服心魔,寂然如老僧如定。
鬥轉星移,約在三更時際,他已功運九轉,疲勞盡複。於是,立起了身子,彈去衣裳上夜露尖葉,步進洞內。
雖有月光,洞內景物也隻能隱約可見,他走近一塊青石後麵,入口處,心神陡地驚震,呼吸都幾乎為之窒息,那青石麵上那還有拜弟宗吾的遺體?雙手觸處,隻剩下一灘血水,幾根殘骨,一陣血汙腥氣也跟著,撲入鼻內。
他用盡全力,都不敢靜止那顫抖的雙手,一個恐怖的假想,閃入心頭:就在自己洞外坐息之際,洞內浸入了山獸,啃食了拜弟宗吾的遺體,留下幾根殘骨,但自己盤坐洞外,那凶殘的山獸,何不先啃食自己,思及此,他幾乎摸盡了四處,竟然發覺寸段衣衫碎片。這確令他在悲慟之餘,對那恐怖的假想不無懷疑。
然而慘痛的際遇,使胡承奇的身心已經麻木,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強壓著內心的悲哀,及奪眶欲出的血淚,捧著拾自青石麵上拜弟宗吾的遺骨,步出洞外,楞然走近那匹健馬,嘴唇顫動不止地道:赤兔赤兔!人言你是通靈寶馬,為何凶獸侵入洞內啃食了我拜弟宗吾的遺體,你不予我絲毫警兆?你是虛有其名,還是並非那種通靈寶馬?你怎不講話......
悲慟哀傷,竟使悲力深厚的胡承奇失去若此,誰不斷腸銷魂,同聲一歎!
失去的心智,在一陣沉默之後,終於恢複如常,他左臂接過遺骸,右臂朝地麵疾揮之下,在適才盤坐之處,現出一個深約三尺的土坑,撕下了衣衫下角,小心翼翼包好那幾根遺骸,然後放落坑底深處,覆上新土,就近覓到一塊山石,以罕絕人寰的佛門”大悲慧指“,在這塊山石麵上,寫了“拜弟宗吾之墓,拜兄胡承奇哀立”十三字。
葬事既畢,胡承奇雙膝跪在墓碑之前,強忍著眼淚,黯然低訴道:二弟!你為了大哥犧牲了自己,你的仁心俠腸,雖令大哥刻骨難忘,可是,這痛苦的愧疚,也將伴我永生,如今,大哥竟不能保護你的遺骸,真是萬死莫贖!大哥雖知你懷血仇,惜因限於“物探人私”古訓,而不知你仇者何人,甚至米的身世來曆亦不知曉!但願上蒼保佑我,冥冥中容我完成你的心願遺誌吧!
大哥所以不即時伴你泉下,泉因二弟你臨終之屬,一但大哥俗事終了,我必重返此峰,伴你三年,以謝你生前的厚賜。大哥也是傷心人別有隱恨,二弟你又何當知曉大哥真實的姓氏和來曆呢?
我們相識時短,訣別匆匆,從今而後,大哥決不輕灑淚,人世之間,還有像大哥失去二弟你這樣的悲哀與傷痛呀!......
哀訴由低聲而哀嚎,最後已泣不成聲。
片刻之後,他緩緩地站了起來,騎上赤兔龍駒,掌中握著宗吾臨終托付他轉交給一個人的古玩玉器,雙目投向新墳最後一暼,默念道:二弟安息吧!大哥向你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