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禦天卻全然不避諱,無畏的迎向了梁宣帝的目光,語氣也是格外的肯定,說:“是的,兒臣是來請求父皇收回成命的。”
梁宣帝被他這認真的神情給打動了,揮了揮手,將殿中的所有宮女太監都遣退了出去。那大門關上,此刻這偌大的宮殿之中就隻剩下他們父子兩人了。
大殿之中沉默了許久,梁宣帝才出聲:“禦天,你有什麼就說吧。”梁宣帝的聲音在殿內響著,竟然還有回音回響著。
赫連禦天的態度很是恭敬,雙手自然的垂下,出聲說道:“是。”
“父皇,這婚你是萬萬不可賜的。現如今,咱們朝內的局勢已經涇渭分明了,端木越的勢力越發的大,要是再讓他與李吉聯姻的話,端木越的涉及範圍就不單單的隻是政務了,還有軍務……這可是大忌呀。若是兒臣沒有猜錯的話,這次提出賜婚的要求,肯定是端木越那一黨派的吧。”赫連禦天的語氣十分的平靜冷淡,就像是在討論著今天的天氣如何似得。
梁宣帝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沉默了一會兒,才重重的頷首說:“是,是魏一珍提出的。”
“這魏一珍是端木越手下的,他自然是受到了端木越的致使。”赫連禦天冷冷的說:“父皇,如今這李吉的態度也很是明朗,若是他不願意成親的話,你要是硬逼著他娶這端木越的女兒。恐怕……他再接下去,也不會用這種長跪的方式了……先如今,他還願意低聲下氣的來乞求父皇,也正是給父皇你一個台階下。所以,兒臣還是懇請父皇為了這國家大政的考慮,三思啊!!”
等到這一番話說完,梁宣帝卻意外的沉默了。
他的頭垂著,室內的燈光明滅,外麵的光線本就昏暗。投影進這大殿之中的光線就更是陰沉了,他就像是沉默在一片灰色之中,那麼的陰鬱,那麼的悲涼。
過了好久好久的時間,梁宣帝才抬起頭,卻是長長的一聲感歎:“唉--”
“禦天,你說的這些,難道以為朕都不知道麼?”梁宣帝的眼睛之中有些渾濁,臉上的皺紋也明顯了,蒼老的神色爬滿了他的臉龐,說道:“可是,如今這端木越的勢力,朕不得不答應啊。”
他的聲音之中透著一股無法抑製的蒼老,讓赫連禦天一時間也愣住了。
隨之,赫連禦天說道:“可是,父皇……你就真的這麼忌憚於端木越的勢力麼……”他的語氣之中有些不可置信,還有著深深的失望。
是的,一開始赫連禦天也猜到了有一部分的可能,梁宣帝是礙於了端木越的勢力才下了這賜婚的聖旨。可是他還是抱有期待的,覺得朝堂之上,梁宣帝還是有能控製的能力的……可是現如今看來,也是不可能了吧……
梁宣帝也看出了赫連禦天的那股無形的失落,卻是嘴唇顫抖著,半天說不出話來,隻能深深的,語氣沉重的說:“禦天,朕知道你的心思。退下吧,朕乏了。”
可是赫連禦天的腳步卻沒有動搖,他抬頭,說:“那麼,父皇,如果說,是端木越那邊先退婚的話……是不是這婚事就作廢了。”
“這……”梁宣帝突然聽到這話,眼中也是一驚,不過很快,那渾濁的老眼之中透出了一陣光芒,說道:“若是能夠的話,自然是作廢。”
赫連禦天頷首,雙手抱拳,沉聲說道:“那麼,兒臣就先告退了,父皇你好好休息。”
望著赫連禦天那遠去的背影,那大門重重的合上,滿室的寧靜。梁宣帝身著龍袍,坐在那至高無上的龍椅之上,身形佝僂,臉上寫滿了滄桑與疲倦。
看來,他也是時候要離開這個位置了……
雨,稀稀拉拉的雨。
慕容翎的手忽然一抖,那墨汁就濺在了幹淨的畫卷之上。隻差這一筆,一副童子牧牛圖就要完成了。
“小姐,王爺回來了。”景禾從門口走進來,對著慕容翎說。
“嗯。”慕容翎點頭,卻是淡淡的語氣,心事重重。
沒一會兒,赫連禦天也進屋來。見著這場景,景禾很是明事理的退下了。
見慕容翎正坐在書桌前,兩道彎彎的柳葉眉蹙在一起,手中正握著毛筆,一副沉思的樣子。赫連禦天走上前去,她也依舊是不知情的樣子。
當目光落在那一點汙痕之上,赫連禦天卻是淡然一笑,從一邊取來另一支毛筆。卻是點了那嫣紅的顏色,在紙上勾勒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