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頑固之石(1 / 2)

頑固之石

中國詩集·2015

作者:趙衛峰

一直以來,雨田在詩界裏的頑固之態有目共睹。他自足地建築那些肉眼看不見的東西,與喧嘩的時勢潮汐保持距離,保潔沉思,像急流後、浪淘過的強硬之石,一位對包括自我的一切都一如既往地苛刻的頑固派。

“你像我一樣 生長在一個殘疾的時代 真的/我們在崇高 自由和愛的陰影裏掙紮/直到人世間沒有喧嘩 也沒有痛苦……”(《西峽銀杏樹》)置身於一個殘疾的時代,無力與憂鬱難免,在這裏,詩人的孤獨與平衡感借助銀杏而煥然;出身在幾億年前的銀杏號稱“活化石”,同類與同伴們都已仆倒滅絕,投降於滄桑變換,但這“堅強不屈的美人”頑固地活著,讓詩人歎為觀止,心曠神怡。

上引這詩可能不算詩人的代表作,它蘊含的相對的“溫柔”勁對於雨田也並不常見,卻可窺見詩人精神的某一層麵。而一塊很硬度很密度的頑石,有沒有接近它的捷徑呢?

在集中地讀到雨田數十首以遊曆或風景為表麵主題的詩作後,我注意到,“水性”的波紋暗暗地圍繞這塊“頑石”, 河流印象或以此為過渡的相關表達不時呈現,它們多是低抑和暗淡的。在這透明透亮而又彎曲粘連的流動中,雨田或沉靜,或不安,沮喪感時有體現。在《城市與河流》一詩中,雨田對河流的低度描述更為明顯,對河流的大多不愉的印象,潛在地反映著詩人對“動蕩不安的時代”的矛盾心情?

不安自然是必須的,沮喪也並非貶義,強硬之石當然亦需要借力運行和自我調整。河流、流水、水對於人的意味,往深處聯想多有滋潤、孕育、包容、洗刷、清新等功能,而對雨田來說,我更願相信每當他在觸及這種軟濕的半明半暗的意識流時、他在需要適合的表達工具的同時,有意無意地涉及的還有自我淨化的潛意識。

原地不動不等於拒絕精神的遠遊,奔赴向遠也並非都得呐喊結伴。頑石般的雨田貌似固步靜坐,而他的另種奔走卻如暗地裏的湧流,前赴後繼並體現出與時光不合作的姿勢和方式,而其實從來沒人能真正看清前途,那麼結果亦有可能是——徒勞及消磨?這過程中,絕望到底有幾斤幾兩,恐怕隻有當事人心知肚明,這過程中,明朗時常少於幽暗,這也構成了雨田詩歌性格的非彩色而是黑白分明的底色。

雨田題為《接近本質》的詩共34行,若按一般的非正麵非正常的劃撥,其中“情緒化”的詞語成群結隊,這種表達,也屢屢現身於他的另外詩作中,可想詩人的精神環境多麼麻煩與矛盾?當然,如何處理我們可以不擔心,對於一個上世紀七十年代便開始創作、並保持了強勁先鋒性的“頑石”,日曬風吹雨打皆如雲煙過眼,何況,低度的“情緒化”對於一個進行中的詩人有時亦是必須的養料。或許,也正因為對外部世界的豁達與自信,反而促使了詩人需要在現時的另一麵自造新的精神隔閡,讓成熟與練達的自己在暗中反複通過“情緒化”來保持某種必須的清醒、清新及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