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十四年,三月,京都汴安。
?這一日,窸窸窣窣的下了一夜的小雨,天蒙蒙亮的時候,汴安的西南城門處便有數輛馬車通過,踢踢踏踏的往城中行去。
?守衛長瞧著馬車上迎風張揚的“顧”字錦旗,忍不住搓了搓手,一臉羨慕的說道:“這西南的顧家怕是要平步青雲,直逼京城的幾個鐵帽子王嘍!”
?其他幾個守衛聽得糊塗,兩眼往遠處的馬車上瞟,忍不住問道:“頭,這車上的人真是皇上最近才封賞的安定候府家的?不過是個從蠻荒之地出來的侯爺,在京城裏算不得什麼吧?你怎麼拿他和幾個鐵帽子王比?”
?守衛長聽見問話,兩眼狠狠一梭,冷哼道:“說你們沒見識,還不信,這會是侯爺不錯,但是那顧侯爺在西北大敗拓跋族,收複數十城池,如此大功,便是封爵也不為過!你們幾個小兔崽子,眼睛都給我放亮點,嘴巴都給我閉緊點,別到時候哪個不長眼的得罪了顧家,害得老子跟著你們受牽連!”
?守衛長說著,便一人賞了一記爆栗,連帶著招呼了幾腳,踹著幾個守衛四下走散了,“滾,滾,滾,趕緊看門去,那麼多廢話!”
?守衛們抱頭而散,心裏卻是嘀咕著,“這顧家受詔舉家從西南蠻荒之地遷往京都,還不一定是不是受寵呢,怕是皇上忌憚那顧家手握重兵,想把他們安置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好生監視著吧!”
?自然,這話他們是不敢說與守衛長聽的,畢竟牽涉到皇上的言論豈能到處張揚的,心裏想想也就罷了。
?……
?同年,六月,已近夏日,京都汴安早早的帶上了些許的暑氣,城中茶館酒樓的生意比起前幾個月不知要好了多少。
?此時,正值飯點,京中第一酒樓“梅羨閣”早已人滿為患,形形色色的人物擠在大廳中,?此起彼伏的說話聲,間雜著店小二的吆喝聲,人聲鼎沸的景象不亞於一場盛大的宴席。
?“哎,聽說了麼,那安定候已經從西北凱旋了,最多再過上二個月便能抵達汴安呢!”不知是誰,突然高聲叫嚷道。
?話題一開,在座的酒客們,便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那安定候可是個狠角呀,聽說把那拓跋族殺的屁滾尿流,哭爹喊娘的,可為我們寧國長臉了!”
?“這安定候立下如此奇功,隻怕前途不可限量呢,哎,我還聽說,皇上都賜婚了,有意讓那秦王世子與安定候的嫡長女結秦晉之好,這可是開國以來的先例,皇上可是頭一回賜婚呢!”
?“真的麼?和鐵帽子王之一的秦王結秦晉之好?我的乖乖,這是何等榮寵哇,要知道,那鐵帽子王可比皇子還來的尊貴呢!不過,說起安定侯府的嫡長女,大家可還記得上月侯府門前發生的一出鬧劇?”
?“記得,記得,怎麼不記得了!聽說那日呀,有一個滿臉瘡疤,還流著惡膿的女人,在侯府門前嚷著自己是侯府的嫡長女,被幾個守門的護衛一頓好打,那女的身子弱,經不起打,結果就昏死在那侯府門前了。”
?“哎,聽說剛巧有個行醫的赤腳醫生經過,看那女人可憐,就過去替他把了脈,看了診!嘖,嘖,嘖!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呀,那赤腳醫生說,那女人是患了花柳了!”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
?許是店家覺得這般公然談論安定侯府家的陰私有些過火,忙遣了店小二過來,嘻嘻笑著打哈哈,“哎呀,這事情大家夥可別瞎說,要是侯府的嫡長女得了那種下三濫的病,還能讓她到處瞎晃悠?早不知道沉到哪個水塘子裏去了,定是哪家**的**看人家顧侯爺不在府中,是好欺負的,想上門去訛點錢花花!”
?店小二的話說完,引起了一陣哄然大笑,酒客們便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就著自己周遭的親朋好友各自絮絮說話去了。
?……
?酒樓大廳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坐著一個一身青布衣衫的白淨少年。他帶著幹淨清冽的氣息,心無旁騖的專注著周遭人的議論之聲,麵上不帶一絲的表情,在這吵雜的環境中,安靜的讓人幾乎忽略了他的存在,如果不是一雙水靈的眼珠時而轉動幾下,透露出些許的俏皮,?倒要讓人覺得太過少年持重了一些。
?在他的身側,坐著一位同樣青布衣衫的少年,年紀似乎要小一些,略帶稚嫩的五官不知為何卻是糾纏在一起,?紅唇緊抿,一雙拳頭攥的咯吱咯吱的響,一副怒氣騰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