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東家出了“紅卍字會”辦公駐地街頭的小巷,天已黑盡。
電廠仍然沒有恢複全部供電,部分街道黑漆漆的,隻有模模糊糊的建築物影子。
這時候,倭寇禁夜已開始。
部分巡邏騎兵騎著高頭大馬,來回在大街小巷,馬蹄聲“踏踏”的拍在靜夜裏,回蕩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越加襯托出南京城的死寂和恐怖。
巡邏步兵十來人一組,在黑夜裏機械的穿梭,手電筒的光輝如同惡狼的眸子,貪婪的掃射著街街角角。
偶爾從遠遠的地方傳來“噠噠”,或者“嘩啦嘩啦”的子彈射擊建築物的聲音。應該是倭寇在射殺夜晚還在街道逗留的中國人。
聽不到慘叫,聽不到還擊,甚至聽不到倭寇士兵的怒罵。
宛然是在噩夢中,死亡的氣息沉重的壓抑著人的肺部,使人喘不過氣來。
熊東家撿著牆根走,在黑暗觀察大街上的小巷的巷口位置。他小心翼翼的躲藏著,一旦倭寇巡邏兵一過,他立刻狂奔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另外一個小巷的巷口,拐彎進去躲藏。
倭寇的巡邏兵一撥過去,一撥又過來,在基本上有規律的時間差裏,熊東家一會飛奔一會躲藏,行了多時,才遠遠的看見中華街。
到了中華街,情景全然不同。
經過倭寇的搶修,部分街道已有路燈。這中華街南裏的廣場,之前舉行過入城式,理所當然亮了昏黃的路燈,照到前麵的甕城城牆上,見城牆上有來回走動的哨兵。
若大一個廣場過來,見中華街的街口,是一家倭寇的歌舞廳,門口停著許多小轎車,甚至還有一些大卡。
歌舞廳大門有人進進出出。
有藍衣和黃服的軍人,有挎著東洋刀著便裝的武士,還有穿西裝打領帶戴禮帽的南京人。
門口有兩個身著和服拖鞋的東洋女子,對進進出出的人躬身行禮。而在歌舞廳之外一百米之地,每隔數十米就有一個站崗的士兵,數一數,居然不下十人,他們站立著警戒那一塊彈丸之地。
從歌舞廳裏傳出咿咿呀呀的東洋樂器聲令人恍然忘記了硝煙戰火。
熊東家害怕那些站崗的士兵看見自己,閃過街道,竄進小巷,進到倒塌的建築物中。
他仔細觀察,見這些小巷子已空無一人,而地上多是保衛戰中散落的彈殼和槍支,甚至有一些沒有被掩埋腐爛了的屍體,發著惡臭。
他轉彎抹角,翻牆鑽窗,過內秦淮河,好不容易接近了城牆腳根,這時候安全多了。
快接近甕城了,他猛然看見甕城之下的城牆腳下停了許多坦克車,數了一下,居然不下五十輛,一下子激動得心砰砰跳。
激動的不是坦克車的數目,而是坦克車的大小。
因為他看見坦克車的頂端裝著坦克炮,知道一定是89式坦克無疑。也許94式坦克車因參加了南京大屠殺的緣故,把這些笨重的龐然大物丟在中華門城牆內。
“那些坦克是好的還是壞的?”熊東家忐忑起來。
他慢慢接近甕城的時候,還在想:“那些坦克車裏是否還配備有炮彈?”
這時候一束探照燈把他罩在秦淮河岸邊,情急之下撲倒在地,好在那探照燈一掃而過,他籲了口氣,乘探照燈一過,在陰影裏迅速朝坦克車逼近。
在外圍上爬進坦克車顯然不行,周圍有倭寇用帳篷搭成的崗哨,分別在停坦克車的地盤的四個角落,而且甕城上的探照燈來來回回的掃,隻有穿過邊緣上的坦克車,到了中間,才有可能爬上去,而且打開蓋子還必須迅速,否則甕城上的哨兵就會發現。
他發現靠城牆周邊的一個帳篷崗哨的士兵突然走出來,朝中華街方向走了五十米,剛好遇見從對麵方向走過來的哨兵碰麵,然後又返回。而帳篷中還有一個士兵站著。
不要說爬上坦克車了,就是靠近周邊的坦克車都不可能。
“即使停在中間的坦克車裝有炮彈,如果要開出來,得懂得駕駛,才能繞過那些停著的坦克車。這個想法顯然行不通。”
他撿起一塊石頭,猛的朝城牆上丟過去。這試探性的舉動引起了騷動,從周邊的一輛坦克車上立刻射過一束子彈。他知道,那是7.7mm機槍的響聲。
看來,除了哨兵之外,部分坦克車上還有士兵值班,熊東家隻好著罷,怏怏的朝原路返回,朝鳳凰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