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石聽字字不善,句句鑿鑿,不屑之態橫然入髓。與微征素昧平生,更無過節,初初相見便出此言,端是奇了又奇,怪了又怪,登時默然,心下極是不安。卻也曉英雄好漢,歪婆騷娘,打鐵賣丁隻能結交,不能結樑,也不想吃罪,半晌開口問:“道長何出此言?”
微征道:“古有助紂為孽之費仲尤渾,秦有廢長立幼之李斯,今有推波助瀾之張小石,助惡之人,豈知‘慚愧’二字!”
張小石始才有所幡悟,即時心叫:“日你豆豆……!直娘腿……!骨你媽甚……!歹歹你妹……!老子幫楊廣的事這麼快就傳遍了,壞了,壞了,要遭天下人唾罵了,青史上要劃條狐臭了。”現下無片言可答,遇上棘嘴之事,撒謊騙人,自是拿手好戲。眼下之態,微征有理有證,一時間心下左右擂鼓,半點主意也拿不出了,暗急:“怎麼圓場,怎麼圓詞,怎麼收拾這攤子?”時有不解,微征身處深山老林,如何得知他的事。這年頭沒電視,也無報紙,更無**.客,他從何處得信,奇問:“征哥如何得知?”言詞緩態,“道長”改稱“征哥”。
微征道:“在下曾任吉安知州,隻因爾等奸臣當道,故棄官掛冠修行。”
張小石心言:“是了,是了!”
楊廣初登太子之位,官員諫諍如流,被文帝一一駁回,部分官員繼而辭官返鄉。宇文述呈交太子一份名單,張小石當初對此事並未上心。不料,內中竟有微征,芝麻掉在繡花針,巧入眼,因此惹下這唇舌相譏,心言:“微征也是死腦筋,豬骨頭,他當他的太子,你做你的官。兩下路不是一條軌,你開仕,他開皇,難道怕交差感染,還是怕撞官,是對楊勇有領袖崇拜心,還是食古不化的忠君之心。”心下電轉,說道:“征哥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微征冷眼相向,問道:“其二為何?”
張小石道:“楊廣自幼好學,有智略,識大義,居家儉樸,待人溫和,多年來征南蕩北素有戰功,淮南夷狄之區若無楊廣鎮壓,早是鋒火四起。楊勇則不然,雖為長出,但,謀害元妃,日日與阿雲酣飲,寵幸前陳遺妃張麗華,全無儲君體統。試問征哥,此天下他日落在楊勇之手,會是何景,會是何況。繼往開來怕是談不上了,承前啟後他沒那個能力,出類拔萃他沒那個才識。即便是誇他句雄才大略,我想也會把他小蠻腰給誇折,征哥,你說是也不是?還是不是也是?”
微征態度稍緩,略一遲疑,歎道:“貧道夜觀星象,寰宇濁漳,氣渾於虹,霍亂天下之人,必是楊廣。”
張小石為了圓場,事到如今顧不的許多,拍手道:“不錯,不錯!征哥說的絲毫不差。”
這一拍手使得微征一楞,即時醒神,此等人素來圓滑,保不齊逢話圓語,說道:“隻怕足下言非心聲,爾再聰辯也不補過。”
張小石心言:“說老子聰辯,那最貼切不過了。”修了修喉,朗聲道:“非也,非也!此言確為心聲,非是補罪之話。行下之事,做下之當,拉下之屎,撒下之尿,脫下之衣,洗下之塵,泡下之妞,不,不,泡下之菜,認便認了。大丈夫,大好漢,大英豪,大魔獸,寧屈不彎,寧高價賣不便宜處理,寧下架不斷新貨。高歌嘹亮,氣吞山河,非洲打黑鬼,亞洲抵日貨,文治之下治貪,武治之下打殘。征哥,當是不知小弟為何入官冊,不入官場,入官名,不辦官事,吃官飯不拉官屎,穿官服不擺官架。遍遊山林,海嘯頂風,遍訪群賢,蒙結好漢是為那般。”咕嚕哇拉一通說完,連個停頓都無。
微征稀裏糊塗聽了一通,越聽越暈,直至最後一句:“遍訪群賢,蒙結好漢是為那般。”十分清晰,說道:“足下納官不納事,小有耳聞,此,正是貧道不解之處,如是方便,不妨說說,以正視聽。”
張小石道:“呃,視聽該正,必須的正,若是不正,他娘的老子變成茅坑了,誰也去便。”又道:“征哥非是旁人,自家兄弟不打外場麥子,是石子,是糧食,還是糞蛋,都攏在自家院。井水渾不渾,喝到肚子裏,咱不說自家挑磣話給旁人聽,征哥,你說是也不是?小石在自家兄弟前從不說二頭話,若有一句瞎嗒嗒,吃飯咬舌頭,喝水掉牙,吃米上頷粘下頷,放屁崩出來都是鐵蛋,半夜做夢咬台燈,娶媳婦領回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