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過後,兩人城內東遊西轉,東城牆裙一個算卦攤前鬧嚷嚷圍著一群人,忽聽有人高叫:“先生真乃當世神人也!”張小石好奇心最盛,頗愛湊個熱鬧,繁盛處無他當真敢稱是少了料,當即擠了過去。裏三層外三層圍著一個年輕秀士,約莫二十出頭,一身黑布素衣打扮,坐在石墩上。麵前擺著一個條桌,上掛一幅對聯,左首書:古今事一點即破,右首書:道他人天地之迷,橫批:古今唯我。對眾人之讚麵無表情,張小石擠在內圍不出聲,靜靜瞧著。
一漢子道:“小神仙,給我算算幾時能發大財?”說話之人手拿一個竹簍,內盛幾尾草魚,壯身閃目,纖臂玉指。
那秀士目注漢子,說道:“你將這打魚的營生丟了,即時富貴。”
那漢子一臉不爽,說道:“丟了營生,嚼裹都沒了,談何發財?”那是勸進之話,分明是雪上蓋霜,倒施之計。
那秀士道:“命裏有富貴,財不用求,隻是方法用錯了。每日打魚與莊稼漢無異,但,你手纖有潤,拇指長出食中,本是亂世王候將相命,太平盛世故爾無甚作為。我勸你回歸故裏,學個丹青妙筆,將來富貴非是今日可比。”張小石心言:“走街算命的淨胡說八道,有能耐瞧瞧自已個多會兒發財,還用在街上擺攤爭這三五八塊,這類人是蛋吃多了,張嘴淨是胡扯。”又聽那秀士道:“爾非青齊之人,乃是胡人之後,我給你指條明路,到洛陽去吧。”
那漢子滿臉惑色,奇問:“為何要到洛陽去?”
那秀士款款道:“兄豈不聞人挪活,樹挪死,北落桑,南栽桔之理。你是洛陽江南命,待在齊魯非旱地無遊。”
張小石心猜此為仙人跳,單憑一張臉,如何能判斷人家出自哪裏,明擺著是串通好的。將信將疑瞧著漢子,仔細看時,才覺那漢子生的頗奇,的確是拇指與食指齊平,五官若不提鼻子那茬,端是一個美男子,隻可惜與那張臉甚是不配格,懷著調侃之意,問道:“壯士高姓大名?”
那漢子道:“在下王世充,字行滿。”
這一回答,實出意料之外,張小石當即一楞。王世充是洛陽王,看來這秀士指點的當真不錯,當即不再生疑。那年初遇朱燦之時,尚有疑心,現下卻絲毫不疑。蒼天安排他與眾人識麵,想來卻是有意,當即笑道:“原來是王兄,久聞大名。”王世充拱手道:“豈敢,豈敢,兄台是?”張小石笑道:“在下張小石,字他山,家中排行老子。”望著那秀士道:“這位神仙如何稱呼?”
年輕秀士眼都不抬,輕道:“在下袁天罡!”
人非入眼之輩,可這名卻是如雷貫耳,張小石登時臉上見喜,心生敬意,笑道:“阿唷……!我當是誰,原來是袁神仙,久仰,久仰!”袁天罡聽的讚揚,心下樂極,抬眼瞧著張小石,突然眼中生亮,神色異喜,笑道:“這才是位大貴之人。”張小石道:“如何看出我是位貴人?”心中暗叫不妙,這袁天罡定是瞧出什麼了,才有這定位性話語。
袁天罡道:“兄生的鳳眼鼠目,龍舌虎口,象耳牛鼻,貴不可言,貴不可言!”
眾人聞言均瞧向張小石,王世充止不住對他重新打量。
張小石僅聽後一句“貴不可言”,端是大大的受用,可是前幾句,甚是吃怒,雙目冒火,心言:“日你豆豆……!哪一個貴人生的鳳眼鼠目,象耳牛鼻?說這個話不怕傷了舌頭,爛了牙,馬掌上釘棺材釘,你敢往瘸了說老子。”陡然變臉,一拍桌子,叫道:“你,你……你那隻眼睛瞧出來的,怎麼看的,重給老子瞧瞧。”
袁天罡道:“貴人何須觀,何須瞧,一聞便知。”
張小石較勁心甚強,你道我是貴人,我偏要做窮人給你看,立身站妥,說道:“怎麼聞出來的?重給老子好好聞聞。”
袁天罡道:“鄙人二八出天府,遊南蕩北閱人無數,富貴之人常有,富不可貴之人卻不多有,你便是那富到極處之人。”
張小石扭扭腰,擺個潑樣,說道:“你能算出王世充往洛陽,能不能算出老子往哪走?算的對,還則罷了,算的不對,老子燒了你的攤,回家種你的地去吧。”
袁天罡不惱不怒,說道:“所行,無非前後左右,而你東西南北中,任行一方都有富貴追尋。”心下知是刁難,我不明指明點,你能到的了哪裏去?不行前後左右,難不成生翼上天,長角入地。
張小石回首望了一通,見有一棵大槐樹,枝貫葉茂,哼道:“老子不走東,也不走西,更不行南北,樹上琢個窩,這輩子就住在樹上了,三兒,扶老子上樹。”分明是在抬杠,那有人住在樹上的。
袁天罡哈哈大笑,說道:“大路朝天,不走兩邊,不走尋常路,獨要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