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樂城外的官道上,一個衣衫襤褸的身影讓路客避之不及。幹枯蓬亂的頭發幾乎遮住了他整個麵龐,略顯佝僂的身形也背負了長途跋涉的狼狽。背後的傷口已被泥土和血痂填滿,翻滾的腸胃又讓他不停的幹嘔。幾百裏跌跌撞撞下來,孫淩早已心力交瘁。
“魔頭休走!”嬌嗬入耳,寒霜已到。孫淩突然發覺背後殺意凜然,隻得側身一滾,堪堪避開。
“為何出手傷人?”幾個字若幾把刀劃過喉嚨,讓孫淩一陣顫抖。冷冷的打量了一下對方。一男二女,男的一襲白衣,腰間佩劍,雙眉入耳,一連倨傲。女的一大一小,大的二十來歲,輕紗披身,貌若天仙,腰間一條紅豔絲帶,若霞光流轉。此時雖眉頭微皺,立於男子身旁,卻依舊流露出無比恬靜的氣息。小的亦是清麗脫俗,麵露英氣,十五六歲的年紀卻身著七彩羽衣,奢華之極。此刻正單手執劍,佯勢作攻。
“看你一身邪氣,定是妖怪魔頭無疑。說,你究竟殘害了多少生靈?遇到本仙子算你倒黴,今天我要替天行道,殺了你這魔頭”。執劍女子率先發難,開口便給孫淩安上了罪名,手中寶劍更是刺將過來。
孫淩從小便隻打坐養氣,並未學過任何法術招式,一時間讓執劍女子迫的手忙腳亂,險象環生。執劍女子迎麵一劍刺來,孫淩側身避過,寶劍隨即改刺為削,孫淩隻得向後栽倒。青絲落地,露出一個清秀的麵容,十五六歲的年紀,臉上很髒卻掩蓋不住那黑亮的雙眸,緊抿的嘴唇表明他正努力壓製著心中的怒火。
“瓶兒住手!”年長女子輕聲喝阻道,“看他的年紀和身手,不像作惡多端之人,略施教訓就好,莫要輕易傷人性命。”
“可是冰瑩姐姐,如果這魔頭以後作惡怎麼辦?我們又不能總看著他,哪如殺了省事,何況他修煉魔功邪術,本就該死”。執劍女子依舊不依不饒。
“人性本善,瓶兒你還小,況且修道之人,不宜多做殺孽”。年長女子和聲說道。
“可是……”執劍女子還想說什麼,卻被白衣男子抬手打斷。
“這樣不就行了,”話音未落,那白衣男子便一掌打在孫淩丹田之處,震散了他的氣海。隨後向年長女子擺出笑容:“謝仙子,如何?”
姓謝女子淡淡看了孫淩一眼,似乎欲言又止,最後隻微微一歎,轉身與其他二人一起離去。
麵向藍天,背靠大地,孫淩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執劍女子的野蠻,謝冰瑩的隨意和那白衣男子的蔑視。也許她有不忍的吧?孫淩自嘲一笑,可背後的傷痛卻讓他笑的異常難看。如今修為全廢,再無法壓製傷勢。就算不殺,恐怕自己也熬不過今夜了。以他們的修為,不可能看不出來的。孫淩想不出自己從師門逃出來還有什麼意義,一樣是死,少受些罪不是更好?
想到師門,孫淩愈發悲哀起來,若不是發出那一聲微弱慘叫的是唯一疼愛自己的師兄,他也許永遠不會踏入師門禁地,也就不會發現師門魔影宗竟是個爐鼎門派了。若不是自己逃跑時觸動機關被抓,更不會受盡刑罰後才被吸食修為。
背後被撕咬的傷口傳來一陣劇痛,讓孫淩本就蒼白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伴著劇痛,孫淩眼前又浮現出了幾隻咧著大嘴的冒著血光的骷髏頭,嘶吼著撲將過來。這是師門圈養的血煞——在修士中談之色變的魔物,孫淩想不到竟會被自己遇上,甚至差點成了它們的腹中物。
自己已經被上天眷顧了一次了,應該不會有第二次了吧。孫淩對於自己消極的想法沒有一絲奇怪,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活下來。在魔影宗被血煞撕咬時,孫淩早就疼的暈了過去,可醒來卻發現整個魔影宗殘屍遍野,除了自己再無活物,慘烈的場景至今仍讓他忍不住幹嘔。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孫淩認為那是上天對自己的眷顧。至於現在,孫淩又自嘲一笑,自己是被除魔了。
“人生啊……”
“人生怎麼了?”青澀的聲音明顯修飾過,卻依舊可以聽出來人是個女孩。
“沒什麼,能不能幫我下,先把我扶起來?”孫淩本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甚至有些怯懦,在魔影宗也隻和師兄一人親近。但是經曆了那些噬心蝕骨的痛苦後,他對死亡產生了深深地恐懼,現在他想活下去。
“呀!你受傷了。”女孩輕輕的把孫淩扶起來,“傷成這樣你怎麼還沒死呢?”女孩說話異常直接,讓孫淩本就困難的呼吸,又加重了幾分。凝神細看,女孩雖一襲男裝,卻難掩天生麗質,五官小巧,湊在一起卻顯得十分靈動可愛,高高翹起的馬尾帶出的颯爽之氣,也讓孫淩沉重的心情輕鬆了幾分。
對於孫淩的直視,女孩毫不在意,略微一頓,便開口說道:“算了,遇到本大俠是你的福氣,我先把你救活,如果發現你是壞人,我再把殺掉。嘻,既可以助人為樂又可以替天行道,嘻嘻!”這女孩的邏輯讓孫淩覺得有些難以理解,惡狠狠地語氣不帶一絲殺氣,笑聲也是清脆悅耳,仿若風鈴。“我還是先帶你去看大夫吧,神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