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我,還是一個不懂世事的小男孩,對於死亡這種東西並沒有什麼很深的恐怖,我記得很清楚那晚三爺爺家裏特別的熱鬧。
光飯桌就擺了有十幾桌,全村的老老少少幾乎全部都到場了。飯後還有許多的人都走,選擇留下來陪三爺爺的子孫通宵熬夜。
其實所謂的通宵熬夜,也隻不過是大家一起打打麻將,玩玩撲克,嘟嘟牌九然後把一晚上給度過去。
我家和三爺爺爺是近親,家人都沒有走。但是我一個人感到無聊,但是卻又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回家,那時候也不知道什麼是害怕,所以一個人跑到了靈堂玩耍。
整個靈堂空空的,原本應該守在這裏的兒子都去玩牌了。靈堂的正前方擺著黑亮的靈柩,三爺爺就這樣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裏麵。
靈柩的上麵掛著三爺爺的遺容,大幅黑白照早就準備好了的。遺照裏麵的三爺爺麵色呆滯,皺紋疊起就如同被風幹的核桃一般。
那時候的我對死亡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思慮,隻知道三爺爺要躺在黑亮亮的靈柩中很久很久埋進土中再也看不到了。
那一瞬間,我就忽然感覺到了世界上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完美,靈堂之外玩牌的人總是喜歡大呼大叫的把氣勢給擺足了。
靈堂裏卻十分安靜,隻有火燭“滋滋”的燒著,除此之外沒有其它的聲音。三爺爺遺容的嘴角現出一縷奇異的弧度。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冷笑什麼,總之他的眼睛灰沉而深邃仿佛看透了世間的人情世故冷漠決絕。
那個時候,忽然就飄來了一陣怪風。花圈上的白條被那風撕咬斷掉。斷裂開就如同飄蕩的精靈一般在靈堂裏盡情飛舞。
在我的麵前出現了一個奇幻的世界,白紙碎片上全部都是三爺爺。那個時候我就感覺仿佛一切都靜止了一般,整個世界隻有我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喧嘩與紛繁都消失一般,那個時候的我終於才感覺到了什麼是害怕。我竭力奔了起來跌跌撞撞碰到了靈柩。
在我撞到那靈柩的一瞬間,眼前那奇幻的景象消失了。不過比這更恐怖的是我聽過一個熟悉而又蒼老的聲音:“哎喲,誰撞到我了。”
那聲音源自靈柩之中,正是三爺爺的聲音。但是那個時候我竟然已經忘記三爺爺已經死了,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死亡的涵義。
那個時候我就如同往常做錯事了一般,怯怯的回答:“對不起,三爺爺,我是小北方呀。”
“是小北方呀,怎麼還沒有回家?”
“我不想回家,家裏沒人。”
“是啊,家裏沒人。”三爺爺的聲音裏有著深深的歎息。
“三爺爺,你在裏麵悶嗎?”
“悶啊,所以你陪我說說話好嗎?”三爺的話中終於有點笑意了。
“好啊,可是這裏我害怕。”
“沒什麼害怕的孩子,你長大後就會明白不過是回到另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