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清脆的駝鈴,像滴水般敲打著草原人的好奇心,如春菇似成片的氈房,便像貓鼬出洞般蠕動了起來。
草原女人是格外的勤奮,好像與生俱來,她們就不知睡懶覺是一種享受。
緩慢而至的駝隊,漸漸被花花綠綠的衣裙所圍繞,駝隊停留了一會,便開始卸馱賣貨。
隨著太陽熱情的光芒,男人們的身影,也漸漸多了起來。
對於遠離城鎮的草原人來說,商隊的到來,就意味著給部落帶來了外麵的世界,草原民族的熱情好客,總會讓商販們既得到了利益,又能讓幸運的人們體味到特殊的愛情。
由於商隊的貨物對路,價格又合適,不到半天時間,就吸引了相鄰兩個族群的男男女女,其熱鬧的程度,並不亞於漢人的廟會。
就在笑了一天的太陽,像是聞到了西邊山後的酒香似的,開始偷偷泛紅了興奮的臉麵,遙遙的沙梁,又出現一支放眼望不到尾的駝隊。
已經減弱了購買欲的人們,隻是翹首望一眼,便不再理會,因為駝隊打遠處經過,對他們來說已司空見慣。
被酒香熏紅的太陽,已經懶懶臥在了遙遠的山頭,草原漸漸披上了迷人的衣裳。
飄帶般的駝隊,折向部落,龍頭已經爬上了緩坡。
部族頭人哈斯木踮足翹首,凝視了一會,便打發人前去查看究竟。因為,近來的草原不大太平。
飛馬而去的人,很快便帶回個四十幾歲的駝隊老板。
見那人衝哈巴斯躬身行禮,用熟練的突厥語道:“尊敬的頭人,隻因我們走錯路耽誤了時辰,想在這裏補水過夜,請頭人行個方便。”說著,伸手遞給哈巴斯一把錢。
哈巴斯狐疑的瞅了那人一眼,又遙望了漸漸臨近的駝隊一眼,聲音淡淡道:“看樣子,駝馱不輕,是啥貨?”
老板趕忙笑道:“是給大宛送的紙張和瓷器,沒別的。”
哈巴斯好像對貨物絲毫不感興趣,瞅了眼不遠的緩坡道:“就在坡底過夜,不許亂跑。”說著,便搖搖晃晃的朝女人出沒的氈房走去。
和一位身穿紅色衣裙的年輕女人說了幾句,哈巴斯剛要掀簾進門,像是猛然驚愣,扭頭朝遙遠的東方翹首張望了一陣,又側耳靜聽。
刹那間,風雲突變。一麵狼叫般嚷著叫人去圈馬,一麵大呼小叫:“有大批馬隊衝來!勇士們準備彎刀!”
剛剛賣完貨物的商隊小販,慌忙湊近道:“頭人,這是出了啥事?我們有危險麼?”說著,兩腿已瑟瑟發抖,牙齒也開始‘咯咯’作響。
哈巴斯用鄙夷的目光瞅了他一眼,聲音冷冷道:“趴在氈房別動!狼群來了有我的勇士!”說著,便朝不遠的馬匹走去。
草原人打小在馬背上長大,馬就是他們的腿。平時,一家隻留一兩匹馬應急或是訪友用,其餘的,都在不遠的草場放養。一旦有事,便派人圈來,人各一馬。
此時,轟轟的馬蹄聲,已像隔山的春雷般震撼著草原,原本安靜的部落,開始人頭湧動,神情緊張了起來。
女人們紛紛鑽進氈房,而男人們都手提彎刀,一麵朝遠處張望,一麵焦急等待著馬匹的到來。
哈巴斯立馬朝前張望了一會,又麵顯煩躁的瞅了眼遙遙可見的馬群,忿忿罵道:“該死的巴哈!慢的像頭缺了腿的牛!——托裏!快帶人把馬圈過來!”
落日的餘暉,已經掩蓋不住冉冉而起的塵埃,遠處的天際,已被滾滾黃塵所彌漫,轟轟震耳的馬蹄聲,已經蔓延到了不遠的坡後。
然而,草場的馬匹,依然安閑在那裏,一動也沒動。
年輕力壯的托裏揮手打個呼哨,便帶著兩人飛馬而去。急促的馬蹄剛剛掠過淺溝,隨風搖曳的紅柳叢內,突然飛出三隻羽翎箭,三人連哼都沒哼一聲,便幾乎同時栽落馬下。
草場,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哈巴斯左等右等不見馬來,而遠坡的馬匹依然像往日那樣低頭吃草,絲毫不見被驚動的樣子。
如潮般轟轟作響的馬蹄聲,又在漸漸逼近,他開始顯得有些慌亂不安。
焦急無奈的瞅了眼手提彎刀,懷抱馬鞍,惶惶不安的人群,高聲嚷道:“把商隊的馬匹搶來!不能讓野狼衝進女人的氈房!”
說著,便帶領陸續彙聚的零散族人,縱馬揮刀,朝著滾滾黃塵奔去。
與兩個商隊的馬匹合在一起,哈巴斯身後的騎士也不足千人。
而漫漫黃塵下,卻似萬馬奔騰,像浪潮般洶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