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僧人目光愣愣的瞅著自己,老和尚淡淡一笑道:“可知師父為啥給你取名盡塵?”
盡塵小心答道:“就是讓弟子了盡塵緣,一心向佛,早成正果。”
老和尚慈悲一笑道:“你可曾了盡?”
盡塵略顯慚愧道:“弟子這些年在師父的教誨下,認真修學佛法,自覺心境比從前清靜許多,像是已經斷除了塵念,隻不過這幾日心又有些莫名的浮躁,像是有事要發生似的惴惴不安,弟子正用《楞嚴咒》來對治。”
老和尚唱聲“阿彌陀佛”道:“心魔還須心來治,勿向心外求正法。”
盡塵疑惑而又有些焦急道:“可是師父,我這幾天心就是安靜不下來,也不知遇到了啥魔難?”
老和尚淡淡一笑,伸出一隻手像是在向盡塵索要東西。盡塵頓時有些慌亂道:“我的那點積蓄全都布施給了寺院,隻剩那隻玉鐲,我......”
老和尚輕搖了搖頭,沉聲道:“看來,你還真是迷的不淺,前緣難了啊。其實,我是在要你的心。”
盡塵麵窘道:“師父您這是......”
老和尚目光慈祥的盯視了他一眼,聲音平穩道:“你不是心不安麼?就把心拿出來為師幫你安。”
盡塵像是有所頓悟的欣喜道:“師父,弟子明白了,心空無物,自然物不能擾。”說著,伸手摸出一隻白玉鐲,雙手遞給法師。
老和尚擺手笑道:“其實,為師給你取名盡塵,隻是讓你了卻過去的惡習,經過這幾年的修習,你已從過去的心魔苦海掙脫了出來,找回了正常人的天性。但你塵緣未了,自度還須度人。”
見盡塵目光疑惑的瞅著自己,老和尚淡淡一笑,麵顯神秘道:“我先給你講段佛門的故事。”
老和尚在大青石上盤膝而坐,緩緩道:“一日,阿難尊者口渴向正在井台打水的女子乞水,猛抬頭瞅見女子竟有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女子也以驚愣愛慕的眼神瞅著阿南。雙目相撞,愛意頓生。
佛陀見女子整日設法接近糾纏阿難,而阿難也是神情恍惚心有旁逸。於是,就和女子商談,隻要她能出家一個月,佛陀就答應她和阿難的婚事。女子欣然答應。
結果,女子出家還不到一月,就被奇妙透徹的佛法所吸引,也漸漸明了今世的短暫和後世的重要,斷然放棄對阿難的情感糾結,潛心修學佛法。竟然還比阿難早成正果。”
盡塵目光愣愣瞅著法師,好像故事和自己並無任何關聯。
老法師微微一笑接著道:“要是女子不願出家,還要纏著阿難不放,那佛祖將會如何是好?”盡塵茫然搖頭。
法師接著道:“如果是那樣,佛陀就讓阿難還俗與女子成親,而後從中慢慢度化女子,最終覺悟:人生目的不在於世間的享樂,而是為了營造來生。”
見盡塵像是有所悟,老法師長噓口氣道:“你和阿難一樣,也有一段難解難分的宿世情緣,你們生生世世都糾纏其中不能自拔。你倆也曾是佛門中的修行人,但都因情執過重而未能超生。”
盡塵聲音低弱道:“我已明說了出家修行的決心,她應該死了心。”
老和尚輕歎口氣道:“哀莫大於心死,要是真的心死,又何來哀?何來恨?有些水可以堵,而有些水卻需要引。佛說:‘恒順眾生,隨喜功德。’‘先以欲勾牽,後令入佛智。’”
盡塵聲音更加低沉道:“師父是想讓弟子還俗?”
老和尚額首道:“還俗是為了將來更徹底的出家,度人度己,了盡塵緣同生佛國。”
望著師父遠去的身影,一行清淚緩緩從白皙而又光滑的臉麵流下,自己也不知是喜還是悲,反正它是不由自主的湧了出來。
下山的石級小路九轉十曲,中途有個歇腳的木製涼亭,盡塵正三步一回頭的朝前走著,心裏五味雜陳,往事雲湧。即有邁向天堂的輕鬆,又有步入地獄的沉重。
一聲洪厚深沉的“阿彌陀佛”頓消盡塵的雜念,也讓他猛然吃了一驚。隻見師傅手持佛珠長髯雪染,如勁鬆臨風般靜立亭前。
盡塵慌忙跪伏行禮,晶淚盈眼道:“弟子遍尋辭行,不料師父卻在這裏。”說著,兩旺清水已化作曲美的串珠,歡快的直掛臉上。
淨空老和尚將手中念珠遞到盡塵手裏,聲音平靜道:“莫忘初衷西方誌,心中常念阿彌陀。一切緣定隨緣去,在家出家一樣佛。”
盡塵再次跪倒塵埃,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