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神鼎三年秋末,琴川郡下了一場秋雨。
一場秋雨,原本算不上什麼,琴川郡一向雨水稀少,到了秋季,便更是難得見上一場雨,可這一場雨,一下就是三天。
甚至還沒有要停下的趨勢。
秋雨一向連綿,這場連續下了三天的秋雨也不停,實際上放在大周王朝疆土的其他地方,都算不上什麼大事,可偏偏在琴川郡,顯得有些非比尋常。
有年邁老人在自家屋簷下看著這場秋雨,聽著雨滴敲打在屋頂灰瓦上的聲音,默默計算著這琴川郡有多久沒有下過這麼長時間的一場雨了。
“這鬼天氣,還真他娘的……罕見。”
有蜷縮在街道旁一座小院屋簷下的乞丐感歎道。
可再怎麼感歎,雨勢不會停。
琴川郡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很小,整座城郡裏的住戶加起來不過才兩百餘戶人家,這就好像是大周王朝在這整個世間當中的地位一樣,是的,在大周王朝的疆域也很小,在廣袤的山河大地上,這座稱為王朝,可其實疆域並不大的大周,不過是滄海一粟。
可沒人會貶低自己的國家,所以就算是大周稱不上王朝兩個字,這裏的市井百姓也喜歡自己把王朝加上去,已示作為周人的自豪感。
自豪感,真的是一個特別玄妙的東西。
他能驅使人們去做些平日裏不敢去做,甚至也做不到的東西。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大周王朝雖說也隻是這座山河之中的滄海一粟,可仍舊是該有的一個不少。
一座王朝該有的,大周也有。
傳聞現如今這位大周皇帝在當年初平年間,曾在洛陽城對一位疆土遠遠比大周大出數倍王朝使者笑言:若給朕百年時間,朕必將大周疆域擴大十倍。
這句豪言壯語,使者一笑置之。
可能是不願意拂了大周皇帝的麵子,也可能是根本並未放在心上。
蜉蝣撼樹,有人敬其膽氣,有人笑其自不量力。
至於這個發生在千裏之外洛陽城的故事是如何傳到這大周王朝偏遠至極的琴川郡的呢?
當然離不開那些說書先生。
現如今整座山河的王朝百姓都喜歡聽說書,因為那些傳言能撼山搬海的山河修士幾乎都不會在他們麵前顯露神通,因此也就隻能在說書先生的口裏,才能得知那些修士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
況且這些說書先生嘴裏的故事,可不僅僅是山河修士而已。
琴川郡有酒樓十幾座,每一棟酒樓便有一位說書先生,這些說書先生大抵會在每日午後光景在酒樓說上幾場,每一家酒樓的說書先生不同,性子脾性也不相同,所以有的一日能說三五場,有的說兩三場,更有甚者,一日不過說上一場便罷了,可其實內容大致都是什麼山精野鬼,和什麼山河修士懲惡揚善的故事,就算有些變化,但都脫離不了這大致路數。
大周王朝地處偏僻,琴川郡更是小的可憐,因此這些說書先生自然沒有機會去見識過外麵的光景,因此當腦子裏存的那些故事說完之後,便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那些陳詞濫調,和翻來覆去那幾個故事總歸會有一日讓市井百姓們感到厭煩。
隻不過這種情況,在去年的冬天完全發生了改變。
城南那棟酒樓的老說書先生死在了去年冬末,那個仿佛每天都有新故事的老先生死在了寒冬裏,並非是什麼天災,隻是確實是年紀大了,本就時日無多,早已經看著是暮年光景,到了去年冬末,就真的油盡燈枯了。
老先生不知道說了多少年書,但總歸是不少百姓都記著這老先生在琴川郡城裏已經說書說了許久許久,現如今去世了,倒也不算是太意外。
老先生說了一輩子書,現如今歸西之後,除了有個孫子之外,便隻留下一棟小院子和不多的銀錢。
那個名字取得不錯的少年叫李扶搖,身材清瘦,長相倒是還算得上是不錯,隻不過也沒有太過出彩,名字取自道家典籍《逍遙遊》裏麵的一句,“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裏,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裏”立意深遠。
也有大詩人曾有詩雲: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而上九萬裏。
後者的詩詞是脫胎於前者的典籍之中,隻不過此詩一經問世,那位原本便被號稱為狂孺的讀書人很快便讓山河之中的讀書人氣憤不已,世間三教,佛教一直在極西之地對於世間之事並不太關心,倒是儒教和道教兩教之間一直有些不對付。
這現如今有讀書人公然引用那道教典籍以此作詩,自然在讀書人之中便會掀起這滔天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