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的話在她突然襲來的吻上止住,還有她幹澀的淚滴。她今日是這般美嗬,穿著母親親手縫製的嫁衣,隻羨鴛鴦不羨仙,那曾經是少女的母親對父親的愛情最忠貞的告白,如今他們當年的愛情落在他們的身上,他如母親對父親曾經那般無怨無悔。
裳兒,你可知道母親臨死的那一刻她貼在我的耳邊聲聲的念著,你是唯一可以改變這宿命輪回的人,我寧願壓抑著妖性像一個凡人一樣生來死去,被塵世的黃昏混合在悲哀的空氣裏,也絕不要你為我香消玉殞。
“如果,我是說如果。”離開他的吻,尹雪裳的言語夾雜著淡淡的憂傷,她的眸子也在頃刻間被淚水衝刷的朦朧,她的聲音像是一曲溫柔的催眠曲讓他緩慢的沉入一種安靜裏,“如果,我離開你了,你會不會再下一個輪回裏等我的出現?”
“怎麼會了?你怎麼會離開我?”身體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催動著,縱然心中對她這突然的話充滿疑惑,腦袋卻不由自主的開始慢慢暈眩。
“你會不會等我?”她的眼眶裏流落的淚水像晶亮的水晶,一顆一顆的滾落下來滴碎在他的臉龐上,她的身體在他的懷裏漸漸抽離。
“不!不!”思想極力的掙紮著,憑著那一秒的清醒他痛苦的嘶吼著,他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腕,可是卻慢慢連她的影子也在眸子裏變得模糊起來,“我會等你百年,甚至千年,直到你再出現!”
最後的最後,他倒在密室的一角,望著她模糊的影子轉身離去,無法抗拒的昏迷在安靜的夢裏。
裳兒,不要那麼傻,就算你改變了這場宿命的輪回,沒有你,我也終將寂寞一生,這樣豈非生不如死!
隻是,懷著那一句等待千年,她已義無反顧。
如今的軒轅宮,已經屍橫遍野,零落的桃花被鮮血染得異樣的嬌豔。尹雪裳就這麼平靜的踏過滿地的血水,望著那些似乎剛剛還鮮活的生命橫七豎八的倒在四周,腰間的紫玉在意念的操控下緩緩飄散出一縷白煙來,煙霧越來越多吞噬了她的身體,爾後,從又緩緩散去的煙霧中走出一個白衣飄飄如妖似仙的人兒來,那妖冶微笑輕巧掠去了多少年少女子暗動的心。
白海棠一襲白衣佇立風中,地下布滿了斷肢殘骸,空氣中彌漫著死亡的味道,這是地獄的勾魂使者在貪婪的奪取生命。他一人站在被大火包圍的城樓之上,低垂著眼簾望著城下的千軍萬馬,長袖拂麵也掩不去他半生得哀涼。
赤烈國破了,簫皇已經被逼死斷崖,這麼快就要輪到自己了麼?他苦澀笑過,眼中終於落下一滴淚來。這麼多的宮人命喪城下,留下他一個人又怎敢苟安?
“白海棠,俯首稱臣吧!”城下的士兵哄笑著,嘲弄著白海棠的孤立無援。
白海棠望著城下白馬上一身金色戰甲著身的天沐風,突然放肆的笑了起來。俯首稱臣麼?就算他願意臣服,天沐風又肯容得下他這顆眼中釘繼續存活在這世上麼?他的族人們已經先行離去了,他要快些趕上他們的腳步,不要讓他們久等了。
“天沐風,你贏得了天下,卻失去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他衝天沐風微笑,那笑容裏滿是輕蔑,在他眼中其實那個自以為天命所歸的人比已經死去的人更可憐。
“什麼?”紅纓長槍已然在手中緩緩高舉,隻等待一聲令下,親眼望著那城上之人淒慘死去。
“心!人的心!沒有了人的心,你就隻是一具行屍走肉,終有一天你又會被別人打敗!哈哈哈哈哈!”他瘋狂的大笑著,然後他張開了雙臂縱身跳下城樓。
“射箭!”舉著紅纓槍的手振臂一呼,天沐風得意的望著漫天的利箭飛速劃過空氣,刺入他墜落的身體。
萬箭穿身,萬箭穿心!
天沐風,你以為你贏了麼?可是在這瞬息萬變的時間裏,誰又是真正的勝利者了?
死亡的氣息伴隨著急促的呼吸在一點一點的在耗盡,誰都以為這曆史已經必然走過,可是誰又真的看的清楚,又是誰來代替了誰的死亡。
“裳兒!”
那個最牽掛的人啊,他何時蘇醒過來,邁著踉蹌的步子哭著喊著狼狽的向她奔跑過來。是的,被萬箭穿身的並不是真正的白海棠,而是尹雪裳幻化的白海棠,她替他接了這宿命的輪回。腰間的紫玉也在隨著生命的流逝慢慢碎裂,然後化成一縷青煙徹底消散,他或者是該說她終於折回了原先的麵貌,鮮豔的嫁衣比先前更加絕美了些,似乎要將這淒涼進行到底,它隨著主人的無力在微風中淒美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