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閻王邀戲(1 / 2)

三年前,城南舊樓。

一陣陰冷刺骨的寒風把正在熟睡中的老七給吹醒了,張開那雙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的眸子,一股酸痛立馬湧了上來。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朝四下看了看,心裏泛起了嘀咕:門窗都掩得好好的,怎麼莫名地就刮起了冷風呢?!正想著呢,一陣敲鑼打鼓聲又傳入了耳畔。

老七年輕時跟隨村裏的長輩一起闖過關東,老一輩在外死的死,走的走,就他一人帶著大把大把的銀子回到鎮上,買下一棟洋樓租了出去,靠著租金和放些高利貸過日子。

他還是個十足的戲迷,平日裏什麼活也不幹,提著個鳥籠哼著小曲兒在街上四處遊蕩。不論是東村還是西村,隻要哪個村有請戲班子唱戲,他就一定會去。

老七仔細聽了聽,那聲響又消失了。轉過身來推了推正在熟睡中的媳婦,輕聲細語地問道:“老伴兒,你有沒有聽到唱戲的聲音啊?”

媳婦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豎起耳朵聽了一小會兒,不耐煩的說:“這三更半夜的,哪還有戲班子唱戲啊!趕緊的,安心睡覺吧。”

老七猶豫了一會兒,皺起眉頭想了想,覺得老伴說的對,聽了那麼多年戲還真沒見過哪個班子在這個點唱戲的。於是捋了捋被褥,又躺下了。

可還沒等進入夢鄉,朦朧間又有一陣唱戲的動靜敲開了老七的耳朵,他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這回可是聽得真真切切,有嗩呐、有二胡的伴奏,唱的還是那出最經典的《黃巢造反》。

老七心想:不論如何我得去瞧瞧,落一趟空沒關係,要是真有戲班子在唱戲,錯過了那還得了?!

正想著呢,他又推了推媳婦問:“老伴兒,真的,我真的聽到了唱戲聲,你再仔細聽聽呢,仔細聽聽!”

媳婦被老七弄得也睡不安寧,很不耐煩地俯起身子卷著被褥朝門外聽了片刻,可依舊還是沒聽到。但在老七的耳朵裏,那聲響壓根就沒斷過篇。

老七生活裏就不是一個什麼正兒八經的人,總是一本正經地開些玩笑,看著他那似笑非笑的樣子,媳婦很是生氣。

“大半夜的你瞎鬧什麼啊?還有完沒完?你說你聽得到,那奇了怪了,我怎麼就沒聽見。再說就算有唱戲,這麼大晚上的你還出去看嗎?今天什麼日子你不知道啊!老七,我再給你提個醒兒,今個兒七月半!”

說完媳婦就躺下不再理會他。

老七搖搖頭,無趣的又躺了下來,皺著眉頭,翻過來,覆過去,怎麼也睡不著。耳朵旁的唱戲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惹得他心煩意亂的。

突然,“蹭”一下他就坐了起來,嘴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唱。

媳婦見他那副樣子,索性抬起腳來對著他的屁股就是狠狠地一踹,老七沒坐穩掉下了床,可他一點兒也不在乎老伴的舉動,平時愛看戲的他哪經得住唱戲就在耳畔這樣的誘惑呀!

老七從地上爬起來,躡手躡腳地穿上衣服就走出了門,把點燃的蠟燭放到燈籠裏,小聲地嘀咕道:我到要去看看是誰家請的戲班子,居然不通知我這個老戲迷,難不成不想在這城裏混了嘛?被我知道的話,定要好好教訓教訓!

掩好了家門,老七便提著燈籠,順著戲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家家戶戶門前都放著那麼一小堆燒完了的紙錢灰燼,有的插著未燃盡的香,鎮裏唯一的那條小溪裏飄著許許多多的紙船。從遠處望去,那紙船就像是一個“死”字,但急於趕路的老七並未發現。

夜風凜凜,吹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裹緊了衣裳,加快步伐。

眼看就要到鎮口了,突然不知從哪兒竄出來一人,擋住了老七的去路。此人身穿黃色大馬褂,胸口刺有一八卦圖,再瞧長相,一臉橫肉,長得凶神惡煞,兩葉眉毛極其修長都快於鬢角重合。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老七的跟前,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老七很是納悶,見他擋住了去路,許久也不說話,開始有些急了,嚷嚷道:“唉唉唉,嘛呢嘛呢,好狗不擋道啊,我還等著看戲去呢!”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剛落,那人電光火石般一把抓住老七的手腕,使命地往後一拽,差點讓他摔一跤,和那人撞上個臉對臉,老七從嘴裏呼出一大口,瞬間,被那人吸得一幹二淨。

倘若放在平日裏,老七定會和他糾纏不休,但現在腦袋裏盡是看戲的份,生怕耽擱了。隻是惡狠狠地盯了那人一眼,就拍拍屁股走了。

那人吸到這口氣時,像是很滿意,便沒有再加阻攔。他朝著老七漸漸離去的背影喊道:“今個晚上冥戲班唱的戲,不是給你看的。”

老七頭也沒回,搖著頭冷笑道:“嘖嘖,不是給我看的,難不成給你看的嘛。哼,醜人多作怪。”

不知道沿著小巷走了多久,老七就看見在城南舊樓裏燈火闌珊的,好多張整齊的椅子上坐著許多個麵無血色的人,正在津津有味的看著戲台上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