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峰回路轉(2 / 3)

果然人隨心變,物隨境遷。變化才是永恒的真理。

“你叫我過來有什麼事?”蘇挽月開門見山,微微一瞥眼神,迅速掃了周圍一圈。確定沒人後,才正過眼來看著張菁菁。

那眼神之中很是生疏,但卻生疏得極為自然。蘇挽月的心,似乎也像她的眼一樣,既冷漠又不再屑任何溫情。斜著一雙眼睛看人,隱隱之中,三分孤傲,七分戾氣。

“你莫要同獨孤十二鬥了,贏了也是輸,何必讓別人看笑話。”許久,張菁菁輕啟了棱角分明的唇瓣,語氣萬分陳懇說了一句,但臉上的神色,有種無動於衷的感覺。那像是她的畫皮,早已經刻在了她的臉上。

“這樣的道理我會不知道麼?”冷冷笑了一聲,眼角的扶桑花,在夜色中極為妖豔,她微翹的唇形很恰當表現了主人漫不經心的心意,話鋒一轉,“可是,今日你也在場,那樣的情形,我忍得下去就跟你姓。”

“……要是你不肯,沒有人能逼你。獨孤十二就是逼你動手的,她年紀小,所有人都以為她單純任性,其實不然。”張菁菁微微怔了半晌,而後開口。

“我不爭不搶,但也不會任人欺辱。”搖了搖頭,很堅決般。蘇挽月很倔,一直就是個死腦筋,看著張菁菁的眼神,蘇挽月似乎從那張淡漠的皮下看到了擔憂,“不必替我操心了,路是我選的,走到今時今日,我也隻能認栽。”也是難得,現在還知道要來提醒自己。

“你後悔過麼?”忽然問了一句,夜風把他的話送到蘇挽月耳裏,這“後悔”兩字,卻像寒冰一樣浸到心裏。

“你讓莫殤約我出來,其實是想敘舊吧?”蘇挽月哈哈大笑,紅唇映血,“怎麼,這兩年過得挺無聊?新納的妃子不夠分量讓你動手?”

蘇挽月也是直到最近,才明白曆史就是張紙。寫的東西還不容易造假?沒有什麼是完全真實的,唯有活在當下的感覺,才是明明白白。她以前掐著時間算,哪一年先帝駕崩,哪一年太子登基,哪一年大水,哪一年大旱,又是哪一年會戰亂,但算來算去,一點意思都沒有。而且在朱佑樘身上,和史學上記載的那個勤懇專情勞模型的皇帝,氣質完全不一樣。

“我也覺得,爭來爭去沒什麼意思。”張菁菁很大方笑了,她天生有種大家閨秀的氣質,端莊又漂亮,這樣的女子畢竟會嫁個好人家,一生衣食無憂,“人心最難猜透,還不如去把握可以把握的。”

“那你把握了什麼?”

張菁菁忽然不言不語了。

“忽然十年便過去,方知歲月冷似水。”蘇挽月輕不可聞的一聲歎息,揉進了夜幕中。愁緒本事摸不到看不著的,但此刻,你卻仿佛看到她臉上長滿了這種東西,不是皺紋的冗雜,而是會讓人瞬間老去幾十歲的東西。再回神,已經滄海桑田。

對任何事,你若耗費了太多精力,必然無法斷臂止血。因為那已經是你生命的一部分。

“你問我後悔麼,有的時候怎麼定義後悔呢?我得到又失去的後悔?還是不能永遠擁有的遺憾?可是我能肯定的是,我當年要是不去飛蛾撲火,我現在一定後悔。人生就是這樣,一念之間,千差萬遠。隻是我仍感激他當年待我的真心,我有過無憂無慮的時候,他現在歡喜了別人,我也沒有資格去埋怨。”她抬頭望著張菁菁,長長的話語,從她被凍得微白的唇瓣裏泄露出來。

她們兩人,當年爭得頭破血流,明裏暗裏,結下了多少怨氣。張菁菁是明麵上的贏家,她生了皇子,做了皇後,母儀天下,尊貴無比。可是她自己知道贏得窩囊,那時候皇帝整天整夜隻需要蘇挽月一個人陪著,寵到了什麼地步呢?蘇挽月一皺眉頭,他就可以徹夜難眠。

隻是蘇挽月最後也輸得不太坦然,她其實是輸給了人性。別人君臨天下的時候,不再會掏心挖肺哄你開心了,偏偏蘇挽月是眼睛裏容得沙子的人。要麼全部給,要麼全部不要。

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清楚,感情的事最不好捉摸,或許當初隻是鬧脾氣,但過了那個時間,原諒和求和或者妥協,都不是兩個孤傲的人會做的事情。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朱佑樘,已經錯過了。

張菁菁微微眯著眼睛看著蘇挽月平靜到極致的臉,很難想象,有女人能這麼坦然。太過看透徹的人,總是享受不到真正的快樂。

“我父親說王大人昨日請求告老歸田,應該就這幾日,吏部尚書一職就要空缺。”張菁菁輕聲說,這才切入今晚的主題。

蘇挽月一時間並未搭腔,抬了抬眉毛,心想王恕幾朝元老了,吏部又是六部之首,他這一走,帶來的不說天翻地覆的變化,也算是新一輪的換牌了。定定看了張菁菁半晌,女子不應多幹涉朝政,尤其她還是皇後,“這些事,應該還輪不到你或者我來操心吧。”

“我沒那個意思,隻是想著這消息或許對你有用。”張菁菁忽然笑了下,笑著搖搖頭。

“怎麼說?”

“王恕一走,吏部尚書一職,我猜十有八九由馬文升擔任。如此的話,兵部尚書的職位就空缺下來了。”

“那絕對會是劉大夏的囊中之物。”蘇挽月微微一思酌,覺得這種調動,不會有差池。

“朝中能人頗多,謹身殿大學士李東陽或者謝遷如何?”

蘇挽月愣了下,一時間並不是十分明白張菁菁的用意,心中合計下來,“李先生在先帝時起,就是內閣首輔,況且先生一直是太子太保兼禮部尚書,要由他來掌兵部,有些牽強。倒是謝遷,此人談吐尤健,又頗有江湖俠氣,隻是先前同馬文升有過分歧,一向不和,我不知道你這兩個提議,到底是幾個意思?”

當年馬文升提出大同邊警,餉費不足,要求增加南方兩稅折銀的數字。謝遷表示反對,他說:先朝因為南方賦稅較重,所以用折合銀兩的辦法來減輕。如果再提出增加,恐怕百姓不堪負擔。結果馬文升提出的議案沒有被通過。

這兩人雖都是難得的好官,但政見上的不同,導致關係一向不溫不火。所以謝遷兵部侍郎的位子,一直坐得不怎麼舒坦,但他為人坦蕩不羈,心胸氣魄,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

“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我父親說,這三人皆是天下賢相,不過,同你關係要好的楊將軍,也是出將入相的奇才。”李東陽善謀略,劉健學識博大精深,又敢於仗義執言,謝遷則是能言善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