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恩立刻低頭,大聲說道:“奴才遵旨。恭請太子殿下起駕回宮。”
出了翠縷宮門,隻見立著一大群人,都是朱佑樘的隨身太監、宮女之類人物等候在外,他們一見到皇太子,就跟見了鳳凰一樣,如獲至寶一般將他團團簇擁起來。
朱佑樘抬頭看了看蘇挽月,忽然說:“沈彬可有交代,要你何時出宮複命?”
蘇挽月硬著頭皮撒謊說:“千戶大人說速去速回,倒沒有規定時間。”
他略點了一下頭,說道:“既然如此,你跟我回一趟毓慶宮,今晚月色不錯,適宜賞月品茶,你稍晚再出宮不遲。”
蘇挽月覺得無比驚訝,堂堂大明皇太子,居然請她去他的宮殿裏“喝茶”?她跟他不過萍水相逢而已,照說並沒有什麼交情,喝哪門子茶?如果說有交情,也就是眉妃這件公案了,莫非剛才蘇挽月陪他視察了“現場”,他要跟蘇挽月討論討論查案的心得不成?
他說完這句話,也不管蘇挽月同意不同意,自己帶著一幫太監侍女就走。
蘇挽月呆怔了一會兒,一個臉圓圓的小太監走過來,笑眯眯地說:“奴才是殿下的貼身太監福海,大人跟奴才來吧!毓慶宮的各色茶葉,可都是天下最好的極品,大人今日福氣不小。”
蘇挽月跟著福海到了毓慶宮前,隻見宮門大開,燈光明亮如同白晝。
迎麵是一堵淺青色的琉璃照壁,上麵繪製著凸起的五彩飛龍圖案,地麵上四季常青的綠色藤蘿曲折蜿蜒攀爬,繞過照壁之後,眼前是一個簡潔的小庭院和數間並排而列、寬敞明亮的殿閣。
朱佑樘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廊簷下的侍女們身穿著粉紅色的宮製長裙,一起跪地迎接朱佑樘,稱道:“奴婢叩見太子殿下。”
蘇挽月跟著福海一步步往裏走,途中經過一所偏殿,不由得向裏望了一望,隻見殿內設有三間寬大宮室,進門是一間專供主人日常起居的前廳,屏風桌椅件件簇新精致,中庭似乎是一間書房,擺放陳列著各種古玩和書架,還放置著一架古色古香的箏,北麵一扇大窗,窗外是一片密密的梧桐樹林,隱約可聞雛鳥低鳴之聲。
福海帶著蘇挽月一直走到宮內的一所假山前,步步登高上了假山頂上的一座四麵紙窗封閉的小亭,才對蘇挽月說:“這裏溫暖且視野開闊,最宜冬日賞月,大人就在此等候殿下吧。”
月亮皎潔燦爛,與數百年後那個時空裏的月亮一模一樣。
小亭內早有一名巧手的侍女熟練地泡著茶,舉手投足十分有風度。桌上放置著一套精美的功夫茶具,此刻散發出嫋嫋的清香。清風、明月、茶香,凝合成一種溫和典雅的氣氛,令人心曠神怡。
蘇挽月站在小亭內向外張望,因為占據地勢之利,這裏幾乎可以將整座皇宮西麵的殿閣一覽無餘。翠縷宮那邊燈火搖曳,隱約有些擾嚷之聲,想必是錦衣衛和東廠諸人都已到場,正在清理善後。
她想起那個無端殞命的眉妃,不禁暗自歎了口氣。這個美麗的明朝妃嬪,她一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可謂抵達了人生巔峰狀態,但是這些富貴榮華對她已沒有任何意義了,倘若連生命都不在了,其他的身外之物又有什麼用呢?
月上柳梢之時,朱佑樘終於來了。
不過片刻工夫,他竟然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月白色錦袍配上淡藍色外褂,他摘掉了金冠和玉帶,少了那份貴氣和威嚴,整個人看上去清爽了很多,就像一個儒雅書生,很是平易近人。
朱佑樘坐下之後,對蘇挽月說:“坐吧。”
蘇挽月乖乖坐定,一名垂髫侍女將斟上的新茶送到他們麵前,介紹說:“這是最純正的龍井春葉,全部采自西湖龍井台上那一株茶樹。”
她一口就喝掉杯中茶,敷衍地讚了一句說:“好茶。”對作為中國國粹文化代表物品的綠茶,她並不是不欣賞,但確實喝不慣,如果讓她選擇,她寧可喝一杯珍珠奶茶。
朱佑樘看著蘇挽月大口喝茶的樣子,歎息說:“可惜。”
她瞪大眼睛看著他,小聲地問:“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不苟言笑,說道:“你懂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訕訕地說:“臣確實不懂得欣賞天下極品的好龍井,像臣這種俗人粗人,本就不配來這裏喝茶的。”
朱佑樘又搖了搖頭,注視看著蘇挽月說:“你錯了,你以為我會隨隨便便請人來毓慶宮品茶麼?我是有事問你。你身為大明錦衣衛,敢靠近已故之人,敢以身試毒去嗅那玉碗,都並不算什麼稀奇。唯一讓我詫異的是,你當時看眉妃的表情,與常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