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夫人說了,鑒於姑娘禮儀教養這方麵一無所知,再耽擱下去,隻怕會丟了侯府的臉麵,還請姑娘盡早動身回府,夫人為各位姑娘請的嬤嬤已經等候多時了。”
一間素雅簡潔的小花廳內,謝傾陽垂眸坐在上首,手裏捏著個香囊隨意揉玩,站在她對麵的是以一名四十出頭的嬤嬤為首的一群人,這番貌似恭敬實則輕蔑的話,正是出自這名穿金戴銀的李嬤嬤之口。
她身為武安侯夫人身邊的左膀右臂,甚至完全沒有奴才拜見主子應有的態度,脊梁挺得筆直,傲慢審視的目光直接就落在了謝傾陽身上,無禮又放肆。
謝傾陽身側站著她的大丫鬟素雪,悠悠地籠著雙手,杏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口中卻柔柔地道,“縱然要盡早動身,這日常使用的也還需要收拾呢,一味急慌慌的出行,知道的人是說我們姑娘孝順,盼望早點拜見嫡親的祖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逃難的,惹人笑話,豈不墜了侯府和媽媽們的威風?且嬤嬤一路奔波,想必也很累了,不如先去吃杯酒歇歇腳,權作洗塵!”
李嬤嬤撩了撩眼皮,將這越過主子開口的大膽丫頭收入眼底,皮笑肉不笑道,“既這麼說,若是不給姑娘收拾的功夫,倒是我們的不是了。隻是容我多句嘴,侯府裏什麼沒有,姑娘缺什麼,夫人自然會為姑娘備齊,比照著三姑娘四姑娘,定然不讓姑娘委屈了。這外麵的東西,到底失了精細,姑娘且看著留幾樣做個紀念罷了。”
素雪斂了斂眉頭,隨即笑道,“您且放心,莊子裏倒不缺車,多少也裝得下。春兒,偏廳裏準備了一席酒,你來給李嬤嬤帶路。”
“哎——”站在素雪下側剛留頭的小丫頭春兒脆生生地應了聲,站了出來,笑眯眯地看著李嬤嬤一行。
話說到這份上,李嬤嬤縱然內心不屑謝傾陽,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反駁,這裏畢竟是謝傾陽母家的陪嫁莊子,不是武安侯府的地盤。
等出了門,李嬤嬤一幹人也不把個頭還不到她們胸口的春兒放在眼裏,李嬤嬤身後一個穿著打扮稍遜一籌的中年女人憤憤不平地道,“果然是鄉野丫頭上不了台麵,居然敢給李姐姐您難堪,虧您好性兒,居然容忍這個賤蹄子在您麵前蹦躂!”
李嬤嬤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道,“人家連自己的主子小姐都不放在眼裏,我算哪個牌麵上的人物?”
這中年女人眼珠一轉,恍然大悟,眼中的輕蔑頓時被興奮取代,“到底是李姐姐見多識廣,一眼就看穿了……嘿,這下有好戲看了!”
李嬤嬤哂笑一聲,不再說話,反正是個不得寵的主兒,就算被底下人拿住了,夫人想必也懶得理會,她就更用不著好心了。
等李嬤嬤一行退了出去,花廳裏陡然安靜下來,被李嬤嬤等人揣測已經架空主子的素雪,一改方才的柔中帶剛、針鋒相對的強勢,蹙眉擔憂地對謝傾陽道,“小姐,來者不善哪,要不要灌醉她們,讓碧雪審問審問?”
謝傾陽將手中的香囊隨手一扔,抬起頭,一張精致到絕豔的麵龐便暴露了出來,飽滿朱豔的唇畔勾著一抹似笑非笑,而眼尾長挑的深邃眼眸漆黑得幾乎幽紫,卻流轉著漫不經心的冷酷,這矛盾到截然相反的神態反而勾勒出一種讓人欲罷不能的邪惡風情。
若是李嬤嬤看到她的臉,就絕不會以為這是個被身邊野心丫鬟把持住的懦弱主子。
“還用審?”謝傾陽站了起來,懶洋洋地道,“你主子我今年已經十六,畢竟還頂著武安侯府嫡長孫女的名頭,能賣個好價錢了。看來我在她們心中還有壓榨的價值!”